“叮咚。”
越輕尋原本趴在床上,寬大的T恤下襬在某次翻滾後捲起,露出滑膩如雪的腰側,他卻渾然不覺,專注於指尖的動作,口中還哼著不成調的歌曲。
然而在聽見門鈴聲響之後,他卻忽地停了所有動作,接著一骨碌坐了起來,對著手機那頭的盛應臨留下一句語音:
[“我去拿外賣啦,下次再聊!”]
緊接著便像一陣風一般,匆匆跑到了門口。
這些天裡,星際時代的小偶像已經徹底被現代的美食所俘獲,因為不想經常出門引起他人注意,所以自從掌握了外賣這一利器,他便淪陷其中。
在這個世界中,越輕尋的身體本就由資料構成,雖說一切感官都模擬真實,卻沒有肥胖的煩惱。
是以他連最後一點後顧之憂也不存在了。
按理來說,他這副每日吃喝玩樂不事生產的模樣,實在有些墮落,但唯一看在眼裡的系統卻是半點不介意,甚至樂見其成。
因為……
系統飄飄悠悠飛到廚房,看著那個被扔進垃圾桶的煎鍋(四分五裂版),瞪大眼睛,人性化地咕咚一聲嚥了口口水。
系統:(;°Д°)
它還記得,那是輕輕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晚上。
他興致勃勃地從冰箱裡翻出來之前在超市裡買的菜,繫上了新買的小熊圍裙,開啟了系統資料庫記憶體著的食譜,甚至還有語音播報,一切準備就緒。
接著——
“適量……適量是多少啊?”
“一勺兩勺三勺……這樣好慢哦,我還是直接倒吧。”
“……嗚哇!為什麼調料的蓋子竟然沒有蓋緊啊!”
“沒辦法了,只要多加點食材,一定就能沖淡味道吧。”
“誒……水溢位來了?!小洄,你看見鍋蓋在哪了嗎?”
“好奇怪啊,為什麼廚房裡都是煙啊……咳咳……小洄我看不見你了……”
“那個在燃燒的東西是什麼啊……應該不會是我的鍋吧……”
“………………”
兩小時後。
“咳咳……活下來了……”
越輕尋扶著門框,灰頭土臉地從裡面跌跌撞撞走了出來,就連眼睛都被燻紅了,看著格外可憐。
“原來做飯是這麼危險的事情,怪不得到了星際時代都變成了營養劑。”
他感覺自已明白了什麼歷史的真相。
“總之,雖然鍋壞了,但好歹還是做出來幾道菜,讓我來試試吧。”
越輕尋坐到了桌前,筷子左右搖擺,挑中了一盤黑乎乎看不出原型的東西上。
嚼嚼嚼。
嚼嚼嚼。
嚼……嚼不動。
他沉默良久,望向不知何時瑟瑟發抖躲到牆角的系統,出聲道:
“……小洄,要是我的牙掉了,可以幫我重新整理身體資料補好嗎?”
“……”
“…………誒誒誒誒誒!?”
“呸呸。”
越輕尋吐出一塊碎渣,盯了幾秒,肩膀緩緩鬆了下來,終於露出了一個與往日無甚區別的柔軟笑容來。
“原來不是我的牙啊。”
“真是嚇死我了。”
“……”
隨後,他猶豫幾秒,終於還是拿起勺子,選擇了桌上看上去“相對”最正常的番茄濃湯之上。
之所以說是相對,是因為明明叫番茄濃湯,但它的顏色卻更偏向浪漫迷幻的粉紫色。
越輕尋猜測,這可能是因為他發現自已買的番茄不夠多,但冰箱裡還有不知何時剩的紅心火龍果,於是靈機一動……
畢竟,這兩個東西同屬紅色系,而且都是甜的,想必做菜時也能拿來相互代替吧!
越輕尋嚐了一口。
【輕、輕輕……怎麼樣?】
系統的聲音顫顫巍巍。
【嗯……】
越輕尋又嚐了一口。
【難不成……很好喝?】
系統開始懷疑自已。
越輕尋又又嚐了一口。
【輕輕?】
越輕尋似乎才注意到系統的呼喚,眨了眨眼,疑惑開口:
【……嗯?】
【奇怪,我為什麼在這裡?】
【我記得我剛才睡著了,夢裡走過一道橋,遇到一個很和藹的老奶奶,說她叫孟婆,讓我嚐嚐她做的湯……】
【啊。】
他終於發現了自已手裡拿著的勺子。
【難道就是這碗嗎?】
越輕尋嘗……
【輕輕,不要啊——】
系統不願再回憶。
總之,外賣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
說起來,輕輕那邊怎麼拿了這麼久的外賣還沒回來?
……不對,它記得輕輕今天,似乎還沒點過外賣。
-
時間轉回到幾分鐘前,越輕尋擰下了門把手,見到的卻並非往日那個熟悉的卷卷毛、容易害羞結巴的外賣員,而是一個黑髮黑衣的青年。
他的身形瘦削,明明是三伏天最熱的時候,卻穿著密不透風的長袖長褲,除了臉,連一點其他的肌膚也沒有露出來。
中長的柔順黑髮如墨,髮尾稍長,尤其是額上的劉海,垂下來直到鼻尖,縫隙間隱隱能窺見他薄而細長的上眼皮。
五官線條流暢,但面板卻是不正常的蒼白,以至於頰面的潮紅突兀而明顯。
越輕尋本來應該對這樣一個陌生人感到警惕的,但他還沒來得及戒備,對方的動作就讓他的一切計劃潰敗。
男人的薄唇近乎無色,乾燥起皮,微微啟唇還沒出聲,就先一步直直向前栽倒。
越輕尋睜大眼睛,下意識伸出雙臂支撐住他的身體,因為這衝擊而後退踉蹌兩步,最終還是穩住了二人的身形。
“你……你沒事吧?”
他緊張道。
男人的腦袋埋在了他的頸窩處,看不清神情。但越輕尋卻能感受到那額頭燙人的溫度,以及對方微弱而潮溼的呼吸,像是那晚他撿回來、脆弱得快要死掉的小貓。
“先生……”
越輕尋連呼吸都放輕。
“你的意識清醒嗎?”
男人沒有回應。
於是越輕尋攙扶著他,把人帶到沙發上坐下,接著起身,去給後者倒了一杯溫水。
而當他回來時,男人已經睜開了眼簾,但眼珠卻是沒有焦點地輕微顫抖。
“你醒了?”
越輕尋稍稍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扶住對方的頭,將杯沿湊近他微微張開的唇,緩緩傾倒。
小半杯水潤澤喉嚨之後,男人似乎終於恢復了意識,聲音細弱到近乎於無,但還是傳到了越輕尋的耳邊。
“謝……”
“謝謝……”
接著他按住了越輕尋想要撥打救護電話的手腕,力度不大,指尖的溫度卻燙到灼人。
“對不起……我……咳咳……”
他的面色愈發慘白,汗如雨下,整個人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溼淋淋的。
藉著越輕尋的手,他又喝了一口水,終於順過氣來。
“只是發燒而已……不用去醫院。”
“我敲你的門,是想問問有沒有退燒藥……”
“啊……對了……”
接著,他才反應過來般,微微偏頭示意越輕尋從他的褲子口袋中拿出來什麼。
後者照做,才發現是眼前人的身份證明。
照片上的人面色淡淡,微微下垂的濃長眼睫,像是蒼白瓷器上的一抹墨色淡痕,透露出無端的脆弱。
而當越輕尋的目光移到名字上時,男人也同時介紹了自已的身份。
——容時折。
“我是……住在你樓上的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