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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新婚生活

老恆結婚時才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而且沒有父母了,但由於姑姑永靜的細心操持,婚禮辦得既不失傳統,又別緻體面。

到了晚上,臨睡前,一位兒女雙全的本家嬸子給他們鋪好被褥,又一位嫂子端來一盤熱騰騰的餃子,先把一個細瓷小碗兒遞給新媳婦石超雲,從盤子上面挑出兩個餃子,夾到碗裡,說:“弟妹先嚐一嘗生不生?”

朝雲靦腆的將餃子放嘴裡咬開一個小口,發現裡邊的白菜餡還沒軟,就小聲說:“生呢。”

在屋裡的永靜、和鋪被褥的嬸子與端盤兒的嫂子一起大笑,嫂子邊笑邊說:“聽見了嗎?弟妹可說了,‘生’!”

兩位新人不知是怎麼回事,老恆伸手捏起碗裡的另一個餃子,咬了一口,“就是生嘛!笑什麼?”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朝雲畢竟大幾歲,心裡詫異一會兒後似有所悟,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這是婚禮的最後一個節目,結束後,大家散去,讓新人入睡。

老恆昨晚就沒怎麼睡覺,今天又興奮熱鬧了一天,早困了。人走後,朝雲去堂屋洗臉,等回屋發現老恆連衣服都沒脫,趴在炕頭上早睡著了,朝雲也不好意思叫他脫衣服睡覺,就用被子給他蓋嚴實,自已也睡了。

一覺天明,朝雲看到老恆倒是醒了,可就是在炕上磨磨蹭蹭的不動窩兒,就說:“醒了就起來吧,一會姑姑該過來了。”

說著,順手扯他身下的褥子,發現一片潮溼,小聲說:“你——”

老恆不好意思,害臊的說:“昨天太累了,有尿了也沒醒過來。”

到元宵節的時候,永靜又回祭天台了,這邊的風俗是:元宵節前後兩天,家裡的媳婦要“躲燈、躲火”,說是“見了燈妨公公,見了火妨婆婆”。其實不過是聖賢之人,編了這麼個理由,過年之後讓常住婆家的媳婦們,也回孃家看看爹孃吧。

永靜藉著這個因由,正好過來看看老恆他們小兩口。他知道,朝雲沒有公公婆婆,是不用回孃家的。

過來後,見到小兩口姐弟一般,倒也和諧。老恆雖然淘氣,可很聽朝雲的話的。

按鄉俗,元宵節的早飯要“調茶餾糕,一年一遭”,倆人節前就炒了茶麵,也蒸了黃米糕。

這些飯食朝雲在孃家就會做的。現在到了婆家,炒茶麵,要推碾子,把過水的小米碾成米麵。老恆就跟著到後場的碾子院推碾子;蒸黃米糕要一人在鍋裡撒面,一人在灶裡燒火,老恆就負責灶膛填柴。

早飯的時候,朝雲不讓姑姑下手,自已調了炒茶麵,湯水燒開要出鍋的時候,老恆看到了,說:“你怎麼不放滷肉和豆腐乾呢?”

“不是吃茶白粥嗎?我們都是這麼做呀。”

“這多難吃啊,咱們這邊調茶麵,要放上滷肉和豆腐乾的。你看我的。”老恆說著,就笨手笨腳的切了滷肉和豆腐乾,放進鍋裡。先盛了一碗,遞給朝雲說,“你嚐嚐,這樣好吃唄?”

朝雲接過碗,抿了一口, “嗯、嗯,香!”

然後馬上放下自已的碗,趕緊給姑姑盛了一碗,遞過去,說:“姑姑,你先吃。”

其實永靜是知道的,自已孃家跟朝雲孃家南城那邊,元宵節調茶是有區別的,但她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小兩口互動,自已也不說話,但臉上的笑容卻一會兒比一會兒燦爛。

早飯後,永靜讓老恆拿過一個凳子來,放堂屋山牆下,自已登上去,從山牆上面的坎堂中取出一個木匣。對老恆和朝雲說:“我把咱家的地契,和祖宗分家時的字據交給你倆。今後這個家,就是你倆的了,你們要保管好這些。”

三人開啟地契,上面記錄著每塊地的方位、畝數、地鄰主人的姓名等。他們合計了一下,一共九十六畝三分。

分家的字據是中大門兒自已家跟堂伯永明家的,規定三套四合院,前院兒兩家共有,暫作私學,中院兒歸老恆父親永清,後院歸堂伯永明,後場依南北中線平分各自一半。

此後,老恆和朝雲開始了他們的二人生活。老恆還是喜歡跟以往的那些玩伴瘋跑,朝雲就盡力攏著他找些正經事做。

朝雲孃家是南城的大戶,家裡有兩三百畝地。她是家裡的老大,雖然是閨女,沒親自下過地,但也經常幫爸媽籌劃些種地的事情,對經營土地是有些經驗的。

當年,他們先是從佃戶手裡收回來三十畝地,要自已親自耕種。其中村邊的十畝,地裡有兩口井,朝雲想:“這裡挨著村子,平時免不了雞刨狗鬧的,種穀子不太適合,正好有井,就少一半種菜,多一半種果樹。村北的二十畝全部種上穀子。”

老恆自已沒有種過地,也沒有籌劃種地的經驗,媳婦怎麼說,他都依著。

“二月二,龍抬頭”,每年農曆二月初二,是供奉龍王的日子,龍王廟就在祭天台村西,所以這一天也是村裡的廟會。

朝雲到市場上買了些農具和菜籽,又讓老恆買了一百棵桃樹苗,和一百棵柿子樹苗。第二天兩口子一起,在村邊地的井裡用轆轆打水,把樹苗栽到了地裡。剩出來二畝多,幾天後又種上大蒜、土豆、菠菜和根大菜等。

半月過去,樹苗和種的菜籽都出芽了,整塊地綠油油的。鄰居們都說:這一對小女婿兒和新媳婦挺能幹的,老恆家又開始興旺了。

芒種節氣前,下了一場透雨,朝雲讓老恆僱短工在村北的二十畝地都播上了穀子。十多天穀苗就三指高了,到了間苗鋤草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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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苗和鋤草是穀子最重要的管理環節,“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就是說的這件事。

一方面,這是一項要求很高的技術活,沒幹過的人根本辨不清草和苗,更別說留苗的密度等問題了;另一方面,這是一項最苦的活,要在一年中太陽最毒,天氣最熱的時候去做;還有,這是一項最累的活,一天都要蹲在地上去做,人稱“一折三段”(膝蓋以下折成一段,膝蓋以上到腰折成第二段,腰以上是第三段),幹一天下來,全身疼痛難忍;第四,這是一項最髒的活,那個季節地上最潮溼,人身上又不斷流汗,弄得泥汗混合,渾身發臭。

老恆和朝雲都沒幹過這活,他們也真幹不了,更幹不好。不過倒不是沒辦法,因為每到這個季節,村西龍王廟下就有了專門的短工市場。

龍王廟所在的小山包下,是一塊挺大的,比較平展的場地,上面自然生出許多一塊一塊突出地面的白色石塊。這些平整光滑的石塊,高1米左右,橫成行,豎成列,排布整齊,而且一律向南翹起,北面則斜插入地下,恰似群臣列隊向山包頂禮膜拜。當年堯帝就是在山包上夯土為臺,設壇祭天,在此祈求上天降福的。據說,排列整齊的石塊就是祈福的臣民所化。

這裡的短工市場,以較高的工錢,吸引著周邊自已沒有土地的農民。因為是夏天,有好多短工乾脆不回家,他們晚上就睡在廟前這片平整的大石頭上,既乾淨又涼快。天一亮,就被前來僱工的種地戶領走。

這些日子,老恆每天黎明就去龍王廟前僱工,然後,領他們到村北自已穀子地幹活。有時,他也學著人家的樣子耪幾鋤。但主要的工作是幫媳婦給這些短工做飯。

僱短工除了給工錢外,是每天要管三頓飯,早飯還要送到地頭吃。因為早晨天氣涼快,在地頭吃飯能節約時間,可以趁涼快多幹一會兒活。

老恆送飯是用水擔挑著的,水擔兩頭掛上裝著飯食的鐵皮水桶,挑在肩上,手裡還要提一把大大的灰陶壺,裡邊裝滿清水。灰陶壺裝的水只要放在地埂下不讓太陽直射,大半天也是清涼爽口的,不像其它盛水容器裡的水,放一會兒就溫嘟嘟的難喝了。所以朝雲就特意讓老恆每天給辛苦鋤地的短工們用陶壺送水。

早飯是小米水飯和雜黃麵餅子加鹹菜,這飯解渴解餓還能補充出汗流失的鹽分,特別合適幹活人吃。中午是小米紅豆水飯,黃面糕,短工們回家吃,然後在陰涼下休息兩三個小時,再上工幹活,以便躲過太陽最毒最熱的時段。

晚飯要天黑收工後回家吃,一般是雜麵、水飯和餅子,還要拌些菜,讓僱工們一邊嘮嗑一邊慢慢吃。

朝雲每天做十多個人的飯就忙得夠嗆,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老恆心疼媳婦兒,也就儘量幫她,把挑水、送飯、和麵一些較重的活自已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