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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老恆娶媳婦了

永靜得知老恆落榜的訊息後,就開始準備侄子的婚事。先是把結婚的日子定在了臘月二十六,雙方在自已的村裡都是上等戶,婚禮是要有一定排場的,日子定下來,好去做各項安排。

還沒到臘月二十,永靜就搬來祭天台住了,以便親自張羅侄子的婚事,每天忙得四腳朝天。

老恆卻沒事人似的,永靜給他安排個事,他就去做,沒事就溜出去跟東院的小堂叔去玩火槍。

退學後,老恆自已也買了一杆舊火槍,每天去野地裡打鴿子、打兔子。槍法和打獵的技巧很快長進,他自已總結出:鴿子都是成群的,飛著時是打不著的,落在地上也不行,須等它們落定,在合適的距離埋伏好,然後喊一聲,群鴿起飛的一瞬間會擰成疙瘩,此時開槍,效果最好。他曾一槍打下來六隻鴿子。

到臘月二十二是抬食籮的日子,頭一天,永靜就請人蒸了一百餑餑(大饅頭)、一百坨(小饅頭),還有兩個六斤的大蓮花捲子。

二十二一大早,小堂叔帶隊,北大院兒每戶一個青年男丁,把這些饅頭還有八斤鹽、十六斤肥豬肉裝進專用的食籮架子,抬到南城的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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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設席款待,然後留下一百個大餑餑,再挑出其中一個大蓮花捲子留下。大餑餑是用來送給親友報喜訊的,蓮花捲子用來讓前來道喜的鄰居享用。

其餘的一百個坨和挑剩下的另一個蓮花捲子,還要抬回去,由男方送親友和鄰居。特別有講究的是,那個抬回來的蓮花捲子,上面的尖尖角角,男方要掰掉,俗稱“掰尖兒”,意思是不能讓即將娶過來的新媳婦,到了婆家會冒尖炸刺兒。

娶親那天,剛過半夜,老恆就被叫起來。換上一身的新衣服,前胸繫上紅綢子,騎了東大門兒的那匹棗紅馬,馬頭也掛上大紅花。打扮停當,就出發了。

老恆後面跟著四個吹鼓手、八個抬著花轎的轎伕、還套了東大門的一輛馬車,車上搭了蓆棚,坐著兩位接親的嬸子和一個作為馬童的本家弟弟。永明趕馬車,併兼任這支隊伍的領班,一行人浩浩蕩蕩,奔向南城村。

老恆一路感到新鮮有趣兒,也不介意人們開玩笑,叫他“小女婿兒”。凌晨就趕到了石家,石家大門緊閉,但門前兩盞大紅燈籠卻十分顯眼。

永明先讓小馬童在門前點了一掛鞭炮,又讓老恆下馬衝著門內連喊三遍“爸、媽,吉時已到,請你們開門!”

裡面有人過來把大門開圓,老恆的岳父岳母上前迎接姑爺第一次上門,領到屋裡吃餃子。接親的兩位嬸子到閨房幫助新人梳妝打扮。

兩刻鐘後,新人被孃家的兩位女眷攙扶出來,鞭炮、嗩吶齊鳴中上了花轎。送親女眷,和新人的一個七八歲跟去壓轎的小弟弟,一起坐進蓆棚馬車。

老恆他們還是各就各位,隊伍更加浩蕩,過村莊時,就放一掛鞭炮,吹一陣嗩吶,一路熱熱鬧鬧,趕回祭天台。

太陽昇起的時候,披紅掛綵的接親隊伍到了祭天台村口。在永明指揮下,吹鼓手奏樂進村,老恆騎馬走在最前面,花轎緊隨,女眷輕扶花轎,兩個男童在馬車後面放鞭炮。

隊伍從村口到中大門,有序行進,一路吹奏,鞭炮震天。老恆在馬上滿臉笑容,兩邊看熱鬧的鄉親們,對著這個小新郎和大花轎,指指點點,個個歡聲笑語,羨慕不已。

藺老戴出事後,藺家都推舉大輩子藺丙戌直接管事。因為老恆已沒有爹孃,丙戌提出須對拜堂儀式做些改變。

老恆說:“我們不拜天、不拜地;爹孃也都過世了,改日我們到墳上跪拜;今天我們要先拜我姑姑,姑姑是養了我三年的親人;還要對來參加婚禮的所有長輩鞠躬拜謝,我從小沒爹沒孃,各位長輩都沒少照顧我,我記著他們的恩情呢!”

永靜說:“不要把我另出來,咱們按輩分拉單,依序接受新人的鞠躬拜謝才好。”

丙戌說:“老恆和永靜說得好啊,從此咱們祭天台藺家再辦喜事都這樣改過來,上拜時間也改為中午喜宴結束以後進行,就這麼定了。”

所以,新人下轎,先被接進婚房,再由雙方接送女眷,和跟來壓轎的弟弟陪著吃下轎席(早餐),上午跟女眷屬們說話、休息。

臨近晌午,新娘嫁妝隊伍趕到,前面是兩挑、兩抬、後面還有兩輛馬車。

兩挑中,最前面一挑子是 “鹽法(緣分)餑餑”,這是孃家人特製的食品,到婆家村子後,由鄉親們搶去,讓婦女孩子吃,吃到的人會對新媳婦有緣分,孩子還會健康成人。所以挑擔人一進村,婦女、兒童就紛紛跑過來,各自都要搶一塊吃,這也是一件喜慶熱鬧的事。另一桃子是臉盆、鏡子等洗漱、梳妝用的小件物品。

兩抬是一對兒胡桃木箱,上面疊放著新被褥等床上用品,最外面是兩床鑲著金線的緞面被,陽光下熠熠閃光,十分亮眼。

兩輛大車上裝著孃家陪送的所有琳琅滿目的其他物品,其中有一把專門砸核桃用的小鐵錘。

抬嫁妝的人故意給人們展示了一把小鐵錘,說:這是老恆的丈母孃,在嫁妝走出幾里路時,專門派人追過來給的,說當時自已什麼都想到了,就忘了給閨女準備一把小錘子,將來好讓閨女砸核桃吃,丈母孃急哭了,立刻派人騎著馬特意送過來的。

“嘖嘖,看看人家這親孃,可真是疼閨女!這一丁點的事,都給閨女想著呢。”一旁看嫁妝的女人們都在“嘖嘖”稱讚。

中午的婚宴分兩撥,先款待外村來的親朋好友,再款待本村來喝喜酒的鄉親,共擺了二十多桌喜宴。

接著就是婚禮的高潮——上大拜。

正房堂屋前擺一張八仙桌,北面放一把條凳,上面鋪上褥子墊兒,讓受拜人來坐。對面是一對新人行禮的位置。

上拜大禮由學堂校董五叔主持,老恆早早的就等在桌前了,雖然是他娶媳婦,早晨自已還親自去接親了,但他真沒有仔細端詳過自已媳婦呢,不是天黑,就是在轎子裡或被別人遮擋著。心想:“這下,就我們倆站一起,該讓我看清楚了吧!”

時間不長,新媳婦石超雲由兩位女眷陪同,優雅的走出堂屋。只見她頭挽髮髻,戴銀飾,身穿紅綢披風,小腳上套了一雙繡花鞋,身材比老恆要高出半個頭,羞紅的臉龐略顯微胖,一雙大大的眼睛始終盯著腳面,目不斜視。在陪同女眷的攙扶下,怯生生的跟老恆站到一起。

周邊圍了一圈看新媳婦的人們,在嘰嘰喳喳的評頭論足,一個半大孩子大聲喊了一句:“來了個新媳婦兒,還有個小女婿兒。”人群“譁”的一陣大笑。

“各位親朋好友,藺老恆、石朝雲新婚上拜大禮,現在開始。”五叔大聲宣佈,“中華民國,大興改良,今日婚禮,新事新辦。一對新人,敬拜尊長。第一位:請老藺家大輩子丙戌爺,上前就坐受拜!” ……

老恆對每一位長輩都深深鞠躬,新媳婦矜持,只是微微低頭,等到了給永靜鞠躬時,老恆伸手使勁按了一下媳婦的頭,大聲說:“使勁兒拜,這可是咱親姑哩!”

全場大笑,新媳婦石超雲也沒理他,只是臉紅得如同一朵盛開的石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