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晚飯,藺老戴拔腿就往外走,頭也不回地給媳婦撂下一句話:“出去推牌九了,以後黑夜不回來別找我啊!”
藺老戴平時沒少打罵媳婦,媳婦很怕他,在他面前,一句大話也不敢說。只是心裡罵道:“死外邊才好呢!”
誰知,藺老戴自那晚起就真的夜不歸宿了。
老戴媳婦雖然嘴上不在乎,可心裡還是過不去的。
晚上就悄悄跟了過去,一直跟到鍋灶媳婦的窗戶底下,把二人的齷齪事,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恨得牙根癢癢,但屋裡的藺老戴正在撒野的興頭兒上,當下要是鬧起來,他出來會打死自已的。於是又悄悄退回去了。
第二天,他也不敢跟藺老戴露半個字,就抽空子找到鍋灶媳婦家裡,說:“妹子,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咱倆是一個村來的姐妹,你對得起我嗎?”
“姐呀,你可委屈死我啦。你男人那脾氣,我惹得起嗎?我那個死鬼又沒本事,死了還讓我欠你們一屁股帳,我有什麼辦法呢?” 鍋灶媳婦立馬哭起來。
“要不你回去替妹子求求老戴,那錢我一定還上,以後就別讓他來了,我婆婆和兩個丫頭也知道這事了,一家子沒法兒出門兒見人了呀!” 鍋灶媳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一看這情形,老戴媳婦也沒辦法了。
“這麼著吧,你黑夜早早把大門插緊;我回去也說說那老王八羔子!”其實,老戴媳婦也知道問題解決不了,這句話不過是給自已出門搭一個臺階下。
太陽落山後,鍋灶媳婦當真就插上了他家的破大門。藺老戴來的時候見大門插著,立馬就火了。
他從牆頭上摳下塊石頭,“咣”的一聲,在門栓下的薄木板上砸出一個碗大的窟窿,伸進手去就把門開啟。大搖大擺地進了鍋灶媳婦的屋子,進去就先罵了一句:“插你孃的破大門能擋住老子!”
砸門聲和罵聲,西廂房裡的兩個丫頭,和堂屋對面的婆婆都聽得清清楚楚,倆丫頭被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吱聲;婆婆心裡默默地說:“作孽呀!作孽呀!”
鍋灶媳婦也只能逆來順受,推脫說:“都是我姐的主意,我哪敢呀!”
“看我回去先收拾她。”接著說,“再敢插門,老子連西屋裡你丫頭也弄了!”
回家後,果然不問青紅皂白,藺老戴上去就給了自已媳婦一個大嘴巴,打得她鼻子都出血了。然後說:“讓你管老子的閒事兒!”
老戴媳婦再不敢吭氣。
再過兩天就要清明節了,藺二灶趕了幾天的路,想從大同回家,給死去的老爹和哥哥鍋灶上個墳。
他已有三年不回家了,年前哥哥死後,他到過年後才知道信兒。怎麼也見不到人了,也就沒有當下回來,想著清明回家再一起到祖墳上去祭奠。
到家就天黑了,還沒進大門,二灶就看到門板上的窟窿,才要蹲下仔細看看怎麼回事,聽見院裡西廂房邊好像有聲音,看去,見窗前有個人影向屋裡張望。
“誰?在幹嘛!”二灶喊了一聲
那人一怔,見是二灶,忙說:“二灶叔回來了?我、我那隻黑貓丟了,過來找找。”
二灶這才認出是藺老戴。可他已經擦身而過,溜出大門。二灶也沒太在意,就抬腿進了老孃的屋子。
這一晚,老孃和嫂子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受藺老戴欺侮的事兒,一五一十給二灶說了。
二灶又想起進門時藺老戴在西廂房窗下鬼鬼祟祟的樣子,肯定又是在打侄女們的壞主意,嫂子也說了他早就想要對侄女下手的事。
他當下氣得火冒三丈,但畢竟在外闖蕩過,還是有些肚量的,一時忍下,想了一宿對策。天明後,二灶就去找村東頭的本家大哥藺大栓,去商量這事。
藺大栓是譚秀才的姑爺,他農忙在家種地,農閒時,就倒騰些買賣。這個人非常仗義,喜歡結交朋友,在村裡也算個人物。
但藺大栓有個嗜賭的毛病,也結交了一些賭場上打架鬥狠的朋友。二灶知道,當年為譚秀才的事,這個本家哥也跟藺老戴結了樑子。
無錯書吧當天藺大栓並不在家,家裡人告訴二灶,他在十里外的嶺後村押寶賭錢呢。二灶就馬不停蹄地去了嶺後村。
見到大栓,二灶把受藺老戴欺負的事一說,大栓就問:“兄弟,有話直說吧,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要死的!”大栓把心一橫,“哥幫兄弟辦了這事兒,一切有兄弟頂著,不連累哥哥。”
“你頂命,我花錢!說定了,今兒黑夜,咱就弄死他!”
“成交!”
下午,大栓、二灶帶了五六個外鄉人,來了祭天台村。晚上一幫人在大栓家一起吃喝,大栓酒肉管飽。
夜裡,二灶躲在暗處盯著藺老戴,見這老王八蛋鬼鬼祟祟的在鍋灶家周圍轉了一圈兒,才把手伸進那個門板窟窿,開啟大門,看見二灶並不在家裡,就徑直鑽進了鍋灶媳婦屋裡。
功夫不大,二灶就帶人過來,兩個年輕的外鄉人手拿著逮豬的鐵採鉤,一腳踹開屋門,勾住肩膀,從屋裡把光著屁股的藺老戴拖出來。二灶怕嚇壞兩個侄女,讓他們一直把藺老戴拖到大街上。
一幫人圍過來,手持棗條棍子,就是一頓“噼裡啪啦”地臭揍。
鄉下人都怕熬燈油,白日裡又辛苦,總是晚飯後早早就鑽被窩睡覺,大街上除了這幫打架的,也沒個人影兒。
藺老戴直被打得“嗷——嗷——”著學鬼叫,不時喊一句,“父老鄉親們呦,打死人嘍,快出來救命來吧!”
接著二灶就告誡鄉親們:“各位叔伯大爺,今兒個我二灶為民除害來了,大家別管閒事,誰也別跟前來,以免誤傷啊!”
老鄉們自然聽到了街上是誰在打架,可是沒有一個人出去勸說的,倒是不少人家的屋頂上,時不時有幾個小腦袋探出來,往大街上窺探著。
這夥人,打一畔兒,歇一畔兒,一直打了大半夜。藺老戴早就趴在地上不能動了。
最後,大栓抽出一把殺豬刀,藉著月光,在藺老戴眼前晃了晃,說:“老小子,今兒個就給我老岳父報仇了,你小子不是喜歡暗中害人嗎,我也給你來個不見光的。”
說完“呲溜”一聲,把刀子插進他肛門內,又擰了兩圈。
大栓的刀子連拔也沒拔,“呸”一口吐沫噴到藺老戴身上,轉身招呼一夥人回家了。
到家後對幾個朋友抱拳作揖,“各位兄弟,感謝大家,這是每人十塊大洋,不成敬意了,各自趁黑夜躲起來吧,大栓絕不會出賣各位兄弟。”
天明後,大栓和二灶來到縣城,走進剛成立的民國縣政府,投案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