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地主富農的不動產以後,接著,貧農團又進行了“分浮財”。就是把村裡地主、富農家裡多餘的動產沒收分給貧下中農。
動產包括牲畜、農具、糧食、以及衣服、金錢、首飾等。在祭天台村,分浮財主要還是針對東大門永寧家的。
永寧對這些是無所謂的,他囑咐家人:“凡家裡有的東西,貧農團要啥咱就給啥,身外之物,無需不捨。”
對牲畜、農具,永寧媳婦也是無所謂的,就按永寧的囑咐,一次性交給了貧農團。貧農團明白,這些東西都是藏不住的,他們在東大門蒐羅了一圈,把東西全部弄走,也沒說什麼。
糧食都在倉房裡,貧農團也都開倉運走了,幾個跟著來運糧食的人,還想把廚房幾個瓦罐裡的米麵等成品糧搬走,永寧媳婦卻怎麼也不讓搬。她說:“這是我眼下的一點口糧了,你們都弄走,我就沒法開灶吃飯了,你們讓我餓死嗎?”
一個叫李勝倉的愣小子毫不客氣的說:“這都是你家剝削來的,貧農團要拿去分了。你一個地主婆,餓幾天怎麼了!”
永寧媳婦氣得臉色鐵青,就堵住門口硬是不讓搬走。
李勝倉過去伸手一扯,永寧媳婦身體本來就瘦弱,哪經得起年輕人沒輕沒重的扯拽,瞬間摔倒,頭磕在門臺石上,血流滿面暈了過去。
人們見事情鬧大了,就去貧農團報告,藺佔福滿不在乎的說:“什麼大事呢,死不了吧?我們貧下中農下地種莊稼,上山割柴草,誰沒有過磕磕碰碰,流點血怕什麼?”
尤之光也沒說話,拎著自已隨手帶的藥箱子跟那人去了現場。見永寧媳婦額頭上還在流血,但自已已經起來坐到門臺上了,就過去說:“嬸子,你別動,我先給你上些藥。”
永寧媳婦目光呆滯,也不說話。尤之光給她敷了些藥粉,又包紮了一下。
想扶她進屋時,永寧媳婦才哭著說:“那個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我們怎麼得罪他了,鬧災荒的時候,他家沒少借我們的糧食,我們哪次讓他們還過呀?到今天,一點口糧也不給我們留下,成心想餓死我呀!這摔了我個血窟窿,我到哪說理去呀?”
“嬸子,你就當他不懂事,在屋裡歇著吧,我給你去說說這事。”尤之光倒是刀切豆腐兩面光。
不過,經過這場“流血鬥爭”後,貧農團還是給永寧媳婦留下了廚房的那些米麵,沒再搬走。
到收繳衣服、現錢、首飾等細軟的時候,永寧媳婦作為女人就更心疼了,但經過上次的“流血事件”,她也吸取了一些教訓,事先,就把自已喜歡,外人又沒有見過的東西埋起來藏了,一些外人見過的東西,就放在明面上。
貧農團的人來了,她就從屋裡出來,站在院子裡,讓他們自已去屋裡隨便翻找,她也不再攔著了。那些人就把明處放著的東西一股腦搬走了。
但時間不長,就又返回來,把永寧媳婦叫到堂屋,讓她自已交代還有什麼沒交出來。永寧媳婦說:“東西是你們自已隨便在屋裡拾掇走的,我在院裡,又沒攔著,再叫我交我也沒有了,反正就這個屋子,你們看還有那些該拿的就拿走吧,別的我也沒有了。”
昨天那個扯拽她的愣小子說:“這是階級鬥爭,地主婆是不會老老實實主動交出東西來的,我們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說著,過來兩個人就用繩子把永寧媳婦捆起來,逼問她到底藏東西了沒有。
永寧媳婦不承認,那愣小子在地上拾起一根短棍就朝她抽打,邊打邊逼問,非讓她說出東西藏在哪兒了。
永寧媳婦低著頭就是不說,渾身顫抖的越來越厲害。最後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實在問不出來,貧農團也沒了辦法,只好給她解開繩子,說:“不要用死來嚇唬我們,告訴你,明天我們還來,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你藏的東西來,到時候貧農團還要法辦你!”
說完,人就撤走了。
當晚,尤之光悄悄給永寧媳婦出了個主意,讓她連夜躲到了山南村的親戚家了。
第二天,貧農團找不到人,就在屋裡院裡的亂翻了一陣,也沒有再弄出什麼東西來,只能不了了之了。
貧農團的下一個目標自然就是富農戶榮兒了,他們如法炮製,先是把糧食運走,又把衣服和一些錢幣、少許的首飾全給蒐羅走了。
當然,事先老恆已把榮兒喜歡的東西和錢幣幫她藏起來了一些,但貧農團竟然連榮兒吃飯用的幾個細瓷碗都沒有放過,全部給拾掇走了。榮兒氣得當場就哭起來。
第二天,貧農團又來了,同樣逼問她把藏起來的東西交出來,榮兒被嚇得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為了防備她也像永寧媳婦那樣逃出去,藺佔福就指使人把榮兒帶走,關到了貧農團的一間閒屋子裡,幾次逼問她交出東西來,但榮兒每次都被嚇得暈倒過去。見榮兒這樣膽小,而且身體又太弱,貧農團的人怕出人命,就沒敢打她。
老恆每到吃飯的時候,就讓松竹和友智去給榮兒送飯,還讓松竹打聽一些情況,回來趕緊問個明白。所以老恆知道,他們並沒有打榮兒,只是說狠話嚇唬她。榮兒見老恆每頓送來的都是自已愛吃的飯,就勉強吃一些。
三天後,榮兒終於被放出來了,她本來就柔柔弱弱的,現在更是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
才兩年的時間,她經歷了丈夫突然離世,繼子又犧牲在戰場,現在原本屬於自已的一些家業,又被剝奪,連人身安全和起碼的尊嚴也得不到保障。一次次的沉重打擊,她實在是不堪重負,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夜裡,老恆給她做了一碗粥,又煮了兩個雞蛋,看著讓她吃下去。
飯後,榮兒對老恆說:“你過去吧,我想自已安靜的睡一覺。”
無錯書吧“我就在這裡守著,你睡吧。”老恆說。
“你還是走吧,以後不要老想著我,你還有一大家子人呢。我就想早早的睡覺歇著了。你順手給我把大門鎖上。明天早上再開門過來看看我吧。”榮兒堅持讓老恆離開。
“也行,那我明天早點過來看你。”老恆只好走了。
第二天早起,老恆早早的就過去看榮兒。一進裡屋,腳踢在一把木凳上,心裡正詫異呢,抬頭看到榮兒吊在屋樑上了,急忙伸手抱住她,卻只覺得那個輕盈的身體早已冰涼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