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已經七十多歲了,他四個女兒,嫁到外村去了三個,家中就一個最小的丫頭永芬還沒有結婚。四爺想給她找個上門的女婿,但人們介紹了幾個,都沒成,條件好的小夥子都不願去倒插門,條件差的,永芬又看不上人家。
由於腿腳不便,四爺每天只在自已的小藥鋪坐診,已有好幾年不再出診了,平時他幾乎是不出門的,所以人們都不知道四爺能犯什麼事。當時,四爺是被兩個人給架走的。
四爺被帶走後,永芬就哭著去找友仁媳婦李寶珍打聽原委,李寶珍是本家孫子媳婦,又是村裡新上任的婦女主任。
寶珍也不知道情況,就到村公所去找村長永寧。
“五爺,西大門永芬小姑奶奶找我了,問為什麼抓走了四太爺,他那麼老了,能犯什麼事呢?”寶珍問。
“是藺秋兒咬出他來了,說他給山南村的漢奸看過病。”永寧說。
“不能吧,五爺不是那種分不清好壞的人啊,你過問一下吧!”寶珍有些懷疑。
“現在還正在調查審問,你回去告訴永芬,讓她等訊息吧。我處理一下這裡的事情,馬上就去縣政府那邊盯著。”永寧告訴寶珍說。
正說著,有人過來給永寧傳話:“藺村長,縣裡讓把藺永芬傳過來問話。”
“正好,寶珍你去把永芬叫過來吧!”永寧叮囑寶珍道。
寶珍出去後,永寧對過來傳話的人說:“問清楚了嗎?”
“老醫生說,他三年前是給那個山南村的漢奸看過蛇片瘡,就是去年大年三十被騎兵團砍頭的其中一個,可當時人們還不知道他是漢奸。”
“就為這點事嗎?”永寧問。
“另外老醫生還說,藺秋兒誣陷他,是因為之前他們有仇,藺秋兒曾藉著去看病的理由,幾次調戲永芬,有一次被老醫生用銅藥杵砸了個血窟窿,現在藺秋兒額頭上還留有疤痕,從此兩家就結了仇。現在就是要傳永芬來對質的。”來人告訴永寧。
“藺秋兒這個狗漢奸,臨挨槍子了,這是還想拉人墊背呀!”永寧氣憤的罵著來到縣政府這邊。
永芬過來後,把藺秋兒怎麼調戲自已、父親又如何砸了他一藥杵的事哭著說了一遍,和老醫生說的一模一樣,這無疑證明藺秋兒是瘋狗亂咬人,想陷害老醫生了。
縣政府以漢奸通敵、加陷害好人的罪名,判了藺秋兒死刑,當晚,就把他拉到村北幹河套那兒槍斃了。
可這一天中,又是審問又是對質的,四爺急火攻心,已經氣得昏死過去兩次了。
事情弄清楚後,永寧親自把老醫生揹回藥鋪,讓他躺在炕上。四爺氣喘得出不過氣來,胸脯一起一伏的,好長時間才能說話。
“永寧,這事兒我不怪你們,我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可藺秋兒他……”說著又咳嗽起來。
等平靜後,他攥住永寧的手,又說:“我得託你件事,我這就快不行了。你妹子還沒嫁人,你得看著給他找個好人家,最好是招個上門兒女婿過來,我將來也好有個上墳化紙後人啊。”
“爸,你就別……”永芬含著淚花想截住他的話頭。
“聽我說完!永寧,我知道你忙,但這事兒你也得上心,一定得答應我呀!”四爺還是緊攥著永寧的手不放。
永寧也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搪塞道:“你老還硬朗呢,咱今天先不說這些了。”
“我的身子我知道,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能走!”說到這裡。四爺已是老淚縱橫,再也說不下去了。
“好,四叔,我答應你,不管怎樣,我一定看護好永芬妹子,你放心好了!”永寧趕緊說。
老醫生點了點頭,呼吸漸漸平靜下來,鬆開永寧的手,示意讓永芬去送他。
經過這一通折騰後,四爺躺在炕上,三天未進湯水,時睡時醒的,清醒時也不說話,見人就掉淚。氣息一天比一天微弱,到第三天的半夜,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
四爺的喪事是由他的親侄子永吉操持著辦的,正是伏天兒,屍體不能久放,而且鬼子不定哪天就可能來掃蕩。三天頭兒上,本家人過來祭奠了一下,就一起幫忙讓四爺草草入土為安了。
永吉也六十多歲的人了,雖然四爺的喪事辦得簡單,但他也夠勞心費力的,天又特別熱,自已叔叔的死,純粹是被誣陷後折騰了一天,連氣帶累造成的,他心裡又窩著火呢。
永吉硬撐著送了葬,回來就中暑暈倒了。他大汗淋漓、渾身滾燙、噁心嘔吐、頭疼難忍,最後竟然神志不清了。
一家人也沒有別的辦法,就是給他用冷水敷頭,用扇子不停的扇風。兒媳婦榮兒怕公公是送葬著了邪,就到院裡又是燒香又是化紙,嘴裡還不斷禱告著。
無錯書吧忙活了半天,太陽落山的時候,永吉還是沒氣兒了。才三天功夫,西大門就倒下了叔侄兩個。
村裡人都說:“這可真應了那句話,‘閻王爺不吃單個果子’一死就是一對兒啊”
再到了三天頭兒上,西大門又把永吉抬出去了,一塊家族墳地,緊挨著起了兩座新墳丘。
騎兵團駐地暴露後,根據上級指示,緊急調整佈防,騎兵團縮編,戰馬和有經驗的騎兵全部抽調到別的部隊,祭天台暫時留下團部和兩個步兵連,以便隨時保護當地政府機關,嚴防敵人的掃蕩破壞。
果然,以後的十來天中,鬼子的飛機又飛來了兩次,還是在村子上空盤旋幾圈就原路飛走了。最後一次,還投下了兩顆炸彈,炸彈威力不是很大,落在了老恆住的中大門第二套院的屏門外面。炸碎了一塊門臺石,屏門的木板上也嵌進去許多彈皮。
因為政府機關和村裡人早已警惕起來了,敵機來時,人們聽到響聲都就近鑽入地道,沒來得及進地道的,也不敢像第一次飛機來時那樣,指指點點的看稀罕,而是隱蔽起來了。
他們扔炸彈,估計也是想引誘八路軍或幹部的,但並沒有發現有人出來。所以,估計也沒偵查到什麼。
永吉入土的第二天,南嶺上的哨兵就發現,山南村開過來一隊鬼子兵,足有二百多人。哨兵立即放倒給村裡發訊號的假樹,並跑回村子報告了敵情。
等鬼子到後,見不到人,就在村裡到處翻找,終於在一垛柴草里拉出一個聾啞老人,問他話,他既聽不到,也不會說話,只是用手比比劃劃的。鬼子漢奸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氣急敗壞之下,一個鬼子隊長,抽出洋刀把老人挑死了。
知道鬼子要進村的訊息後,老恆一家也想躲進地道,老恆一手拉著懷孕快八個月的愛琴,一手拉著七歲的女兒松竹,李寶珍揹著自已兩歲的孩子,到西大門振恆院子裡,地道口就在他們廂房炕蓆下邊。
振恆、榮兒、友禮也都在,大家鑽進去後,最後老恆扶著愛琴卻怎麼也進不去,愛琴肚子太大了,身子也不靈便,一點辦法也沒有。
愛琴說:“你們都躲進去,我就在這兒坐著,被發現了,我就說別人都傳送人去了野外的墳地,只有我的身子重,走不動才留在家裡了,我穿著孝服,院子裡又都是辦喪事的痕跡,或許能混過去,反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老恆緊著去廚房拎了把菜刀,說:“我就躲在炕蓆下的洞口,鬼子要是害你,我立馬出來跟他們拼了!”
“別說了,快下去,不要光想著我,下邊還有好幾口子人呢!”愛琴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