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琴不僅心眼兒實誠,對孩子們好,還是一把持家的好手。過門兒後,一年的功夫,老恆家就又紅火起來。
無錯書吧家裡的地一共還有六十畝,老恆都從佃戶那裡收回來自已種了。愛琴不僅會紡線、織布、做衣服,地裡的農活也肯出力,伺候莊稼比老恆還內行,第一年他們就有了個好收成。
老恆除了和愛琴一起種地,還經營著他的鬥坊。集日那天,不光給買賣糧食的人過鬥,賺點手工錢,自已也給外地的糧食鋪子做些中間商的生意,把當地價格合適的米豆販進來,再糶給糧食鋪子,也從中賺些差價。一家人又過上不愁吃穿的小康生活。
孩子們再也不穿破破爛爛的衣服了,松梅、友義也到學堂去上學了,友禮成了家裡的寶貝,榮兒和愛琴兩人搶著疼他。
秋後,愛琴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松梅放學回來,看著後媽笨拙的身子,說:“娘,你就給我生個妹妹吧。妹妹老實,好伺候,平時你抱著,散了學我來看著。”
“放心吧,娘不會耽誤你上學的。只要你們好好唸書,我和你爸就供你們,以前你爸是實在沒辦法,才耽誤了你幾年。”愛琴早看出這丫頭的小心思。
“可好了,那你給我生個弟弟也行。娘,你真好!”松梅摟著愛琴的脖子甜甜的說。
到來年春暖花開,愛琴生下一個女兒。老恆連著松梅的名字,給二女兒起名松竹。
這年,友仁高小畢業了。本來說好要到省城去上師範學校,但誰知日本人跟國民政府鬧到劍拔弩張,還經常發生小規模的戰鬥,省城的學生也鬧起了大規模的學潮,聽說還出了人命。老恆不放心,就想讓他先在家等一段時間再去上學。
友仁本來就很聽話,回家後就幫著家裡種地。他幹什麼事都兢兢業業,不辭辛苦。在村裡他結交的人除了學堂的校長和老師外,就是老老實實的莊稼漢,從不跟油嘴滑舌,奸懶皮滑的人共事。
友仁回家後,由於家裡的正房是父親和妹妹佔著,他就把東廂房收拾出兩間,自已搬過去住了。
他的房間非常整潔,靠窗一條大炕,上面擺了一張二尺高的條桌。這條桌本來是放被褥用的,他改作了書桌,桌上有自已上學時買的一套商務印書館的《辭源》,還有他從學堂借來的《古文觀止》、和一套《三國演義》。
平時,友仁除了跟父親和繼母種地、伺候莊稼,有時也到山上割柴草。晚上、或陰天下雨的時候,他就在自已屋裡閉門讀書,或去到學堂跟老師們聊聊天。
在縣城上學的時候,他還在美術課上學了些小技藝,就是木雕和繪畫。
回家後,自已悶聲不響的在一塊木板上雕出了《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版畫,畫面惟妙惟肖的,放在他書桌上作了裝飾品。
一次,在村裡的小學,看到兩個男孩子摔跤,友仁順手拿過鉛筆和紙,迅速的在上面勾勾畫畫,一會兒就作了一幅《兩兒摔跤》的鉛筆畫,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老師們都非常欽佩他的才藝。
到山上割柴時,他就找上個伴兒,通常跟他作伴的就兩個人,一個是村東頭的孫小益,一個是南胡同的藺得印,孫小益聰明幽默,藺得印憨厚木訥,但二人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實誠。一來二去二人就成了友仁在祭天台的朋友。
初夏的一天,三人又結伴去山上割柴。北方的初夏,晴朗的天空總是如洗淨了的藍蓋頭,豔陽高照,又幹又熱。到後晌,三人把割下的柴草用繩子捆好,插入扁擔,挑起來往家趕 。
一天汗流浹背的勞累,身體就像熬幹了一樣,三人口渴難耐,嘴裡沒有了一點唾沫,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
山下距離路旁半里,有外村的一塊杏樹地,青杏兒長了指頭大小,這果子又酸又澀,平時除了不懂事的孩子沒人吃。今天實在是渴壞了,三人就想過去摘一把解渴。
他們急不可待的放下柴擔跑過去,拽住一條樹枝就摘。誰知一旁有人看守著,人家大喊一聲,就向他們追過來。三個半大小子嚇得轉身就跑,挑起柴擔來也不敢耽擱了,一口氣就到了自已的村邊。
村邊有一個臭水坑,坑裡去年夏天的雨水還沒有滲幹,平時牛羊就在裡邊飲水泡澡,水面飄著一層紅花綠沫的髒物。藺得印把柴擔一扔,連滾帶爬的跑到水邊,趴下就“咕咚、咕咚”的喝起來,然後慢慢起來,自言自語道:“啊呀,渴死我了!”
小益看到,也跟著下去。剛喝了兩口,就站起來說:“真他媽臭!”扭頭上岸,挑起擔子回家了。
友仁在他們去臭水坑喝水的時候,一邊挑著柴擔往家跑,一邊喊他倆,“就到家了,非急得喝那臭水呀!”
入冬的時候,三人起了個大早,各挑一擔柴到山南集上去賣。天明時到了半路的山陽村,藺得印個頭小,走路吃力。他非得在道邊一戶人家的門口歇一會兒。
小益說:“再走五里路就到集市了,還是趕快走吧,到了再歇著。”友仁也不說話,隨他們倆怎麼著都行。
得印把擔子一橫,擋住路就坐下歇了。後面兩人二也只好放下擔子。
小益走到那戶人家的大門前,上前就敲門,裡面有男人應聲,“誰呀,什麼事?”
小益隨口說:“老丈人,快給我們開門!”然後回頭挑起自已的柴擔就往前跑。
得印和友仁就聽到院裡的男人罵道:“我是你親爹,小子你等著,看老子不揍扁了你!”
這可把二人嚇壞了,趕緊挑起柴擔去追小益。三人一口氣就跑到集市。得印扔下擔子就追著小益打。
小益邊躲邊笑著說:“你們不是累了想歇著嗎?我看你們跑得快著呢!”
“你小子忒壞!我們敢不跑嗎?人家說追出來要揍扁了我們呢!”友仁指著小益說。
一年下來,友仁再不是那個細腿馬腳的白面書生了,長成了近六尺高,渾身醬紫色肌肉疙瘩的大漢子。到過年的時候,村裡的媒婆們都打聽著要給他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