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學院每四年為一屆，四年之後有典籍大考，其中成績優異者更會收到北周、南梁兩朝的官職許諾，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最開始可能官職偏低，但總歸有了實現理想抱負的機會。

他們修行在身，富貴榮華並非終極的追求，凡大儒治世，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那句鐫刻在他們心底的儒聖名言。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說來有趣，正因為當今天下南北兩國，佛道兩教形成了對峙，學院弟子入世的積極性大大提升，世人常言，儒家三千年未有聖人出的局面，便將由運籌天下一統的那位，成就！

只是典籍大考的名次排名對於一些人而言並非重點，卻依舊會按時參考，畢竟學院的畢業證沒有拿到，延後畢業的每一年都得繳納海量的靈石學費，等同一枚太清境的妖丹。

對於靜瀾而言，屬實是一筆不小的負擔，畢竟不是誰都叫蘇清明。

好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法對於儒家的這些老師依舊有用，半年之後，靜瀾便可以參加補考，這段時間其便打算待在學院，不再跟著蘇清明鬼混。

……

儒家學院居於東海之岸，東海之岸有一座碣石山，山高九百米，共三千六百臺階，景色秀麗，山勢險峻，有飛來石，龍潭洞，碣陽湖，以及那座滄海樓。

數千年前天下亂世，一位少年來到碣石山，登上滄海樓的最高層，見得東海浪湧，大潮無邊，唱出了那著名的《觀滄海》，引得天上文曲星動，異象詩成騰龍，就連那尊已是暮年的儒聖都為其出世，將那位少年收為閉關弟子。

少年未曾讓儒聖失望，本是人間亂世長大的他，僅用了短短數十年便成就春秋境大修士，而後出世人間，試圖再一次將傾頹的帝國挽救而起，可他始終未能如千餘年前的復國光祖一樣，大勢之下，續命千年的帝國崩塌已是必然。

哪怕是一次次救國的失敗，讓他意志沉淪；哪怕是被罵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不臣，讓他浩然氣不在，哪怕是“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梟與奸的詆譭，少年人卻實實在在地於亂世之中為流離眾生搭建了一座近乎一統的國度。

天下休息，百姓安寧似乎將在他的締造之下完成，若非……

“若非荒土眾妖席捲而來，這座天下應該沒有當今兩朝的故事。”

碣石山頂，蘇清明接上了靜瀾的話語，他曾仔細看過此界古史，南梁、北周之前的那段歷史，正是妖族席捲禍亂人間的歷史。

那是一個帝國崩塌之後的亂世，也是儒釋道三教青黃不接的低潮，那個時代連登樓境都難得一見，數尊聖人更已衰敗，妖族積蓄數個世代的力量捲土而來，蒼生喋血如墜黑暗。

若非人族之中，武道殺伐最重的劍仙一個接一個的出世，不計生死地將那些大妖斬盡，難保連他蘇清明自已此時不會出生在妖族圈禁之下。

可也許正是如此，人間已把劍修氣運耗得一乾二淨，整座天下至今也只有一尊劍仙。

當然，儒家更是悲涼，登樓境大能數量最多，卻已三千年未有滄海聖人臨世。

靜瀾伸手扶著自已腰間的利劍，微微點頭，那篇古史字字如血，筆筆皆傷，在聖人都將殆盡的時候，是一位位劍仙接連出世，不畏生死地挽救了蒼生。

哪怕最低千五百年的滄海境壽歲，那古史之中，卻沒有一位劍仙活過三百。

兩人隨後也不再聊這般沉重的話題，臨了滄海樓，此地已有許多人待在外圍，蘇清明頭頂玄龜，大眼睛與綠豆眼都看得真切，有許多少年幼童試圖登樓，但大多停在了第一二層。

“滄海樓共八層，曾是儒家聖人至寶，有著檢測資質的能力，尋常弟子若是能登第四層，便有了進入學院的修行資格，五層已是不凡，六層定是天驕，那些登上七層的人，現在大多都是一教執道，傳聞當今玄觀觀主少年時曾於學院求學，便是登上了滄海樓第七層，名震天下。”

靜瀾並非庸碌弟子，她的學問與見識不俗，常常能給蘇清明擴寬許多認知，此時她又看了看蘇清明，有些挑釁地問著：“哼哼，你要不要去試一試？我倒想看看，你能登上幾層？”

“哦？你當初登了幾層？”蘇清明也有些好奇，他自然知道此身天資了得，但滄海樓的資質更關注於儒家修行，兩者之間亦有不同。

“等你下來了，我在告訴你。”卻見靜瀾並不主動回答，反而叉腰驕傲一番，想來當初定是四層以上的天驕。

卻在蘇清明將要登樓的時候，人群中竄出一群人，多是錦衣華服之輩，他們簇擁著一尊黃袍紋蟒的公子，嘴裡大聲嘟嚷著讓眾人讓開，凶神惡煞的模樣，竟嚇得一些外圍幼童哭鬧了起來。

“諸位安靜，侯公子乃南梁鎮北王世子，此日登臨碣石，特意來此滄海樓，只為印證自身儒家修行的天資，還請眾人率先退下，讓侯公子先登樓。”

有小弟先開了口，算得上能說會道，眾人一聽鎮北王的名頭，也紛紛招呼自家子嗣率先撤人，不要招惹對方。

蘇清明也被靜瀾拉住了手，她指著人群的侯家公子，小聲嘀咕了幾句：“這是侯景，鎮北王唯一的兒子，平時被寵上了天，聽說在領地內燒殺搶掠，盡是喪盡天良的作風，如今見此，看來傳言非虛。你先等他走後，再去登樓。”

蕭清明看得仔細，他自然認得侯景是誰，六年前鎮北王入建安，侯景便跟在蕭清和的身邊玩鬧，曾被二弟帶到他的面前介紹了一番。

那時候對方已是十一二歲，痴長他們幾年卻依舊願意以弟弟相稱，只是蕭清明專心佛法武道，匆匆一面後，便再也未曾見過，如今一面還能看出幾分底貌，卻也才知其是如此紈絝的弟子。

滄海樓雖不大，但容納些想要登樓的人也是可以的，何必驅散眾人，獨自登樓呢？

蘇清明扒開了靜瀾的手，道了聲無事，便頭頂玄龜逆著人群出來。

“公子聖人之姿，還請登樓，我想那些學院大儒必然將因為您重出人間的！”

小弟說得倒是讓人歡喜，他拍了拍衣袖，請侯景登樓。

侯景也做足了姿態，將蟒袍一揮便打算打算直直登樓，卻不想此時身邊出現了為灰衣的男子，頭頂烏龜，直直朝滄海樓去。

“你誰啊！你！沒看到我們侯公子正準備登樓嘛？快給我滾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蘇清明路過之時，眄了對方小弟一眼，頭頂的小龜伸出頭，兩個綠豆眼極近嘲諷。

卻見侯景頗為不滿地伸出手拉住了蘇清明的衣袖，此時他開口：“兄臺的王八還是丟了吧，滄海樓可不管你是人還是王八，資質不足強上滄海樓，可是有心肺五臟爆亂的風險。”

“倒是不用世子操心，我這小龜天資聰慧著呢。”蘇清明一笑，也未回頭去看侯景鐵青的臉，率先登樓。

人群之中有人議論著，那灰袍的年輕人是誰，竟敢叫板鎮北王之子，也有人擔憂其被報復，自然更有人好奇對方到底能登上幾樓。

還在門口的侯景已經將拳頭握緊，滄海樓內禁止打鬥，不然定會被逐出此樓，若非如此他定要讓所有小弟都進去，將那無禮之徒狠狠揍一頓，能殺了最好。

“哼，本世子倒要看看，你這王八能上幾樓！”

侯景大聲嘲諷一番，隨即入門登樓，氣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