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陽選的這一處四方涼亭,臨湖而建,算是鎖春園風景優美之處。仗著權勢,自然便將涼亭一人獨有。
穆寒隨著一侍婢來到涼亭,見到九公主劉平陽先是恭敬行了禮,“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劉平陽本是端著架子,但自抬眼看見穆寒,目如遠山,好似雲端之仙,如此近距離,心兒不禁又漏了半拍。
她毫不掩飾欣賞之情,急切表明來意,“本宮所說那事,不知道穆公子考慮的怎麼樣了?本宮要嫁自然要嫁最好的。你應該知道本宮的心意。”
穆寒垂首,並不與劉平陽對視,只是冷冷回絕道,“微臣誠惶誠恐,怕是要辜負公主殿下的一番美意了。”
劉平陽自然不會知難而退,看似皆是為穆寒著想打算,“穆公子,你雖為穆丞相之子,但也不過是區區七品官員,何時能出頭?可若你依了本宮,你我結成秦晉之好,憑你當朝駙馬身份,何愁得不到皇兄的賞識?到時候只需本宮在皇兄面前多加美言幾句,穆公子那鴻鵠之志何愁得不到施展?”
她見穆寒依舊垂首不語,骨節分明修長雙手交疊胸前,如玉瓷精琢,一時鬼迷心竅伸手去抓穆寒之手,卻被穆寒躲開。
穆寒面色如常,情緒未有絲毫波瀾,只是周身寒氣逼人。
“公主,還請自重。”
劉平陽嘿嘿一笑,掩飾心虛,臉皮愈加厚上幾分,“穆公子,你就依了我吧。從此天高海闊,夫唱婦隨,豈不美哉!”
“微臣確實高攀不起,還望公主殿下另覓良君。”穆寒又一次拒絕的徹底。
“你,”劉平陽長這麼大哪裡被如此拒絕顏面掃地過,更何況她為了他的一個答覆,整整等了五個月。
“你竟敢戲耍本宮?你可知戲耍本宮的後果?”劉平陽壓著性子,已近爆發的邊緣,她不惜威脅道,“穆丞相年事已高,丞相之位幹不了幾年了,到時候看誰能護著你!”
“微臣一人做事一人當。任憑公主殿下處置,莫要牽連他人。”
哪想到穆寒依舊一副油鹽不進之態,劉平陽怒火中燒,抬手就想給上一巴掌,奈何舉到空中又停了下來。
穆寒現在是她的心頭好,終是捨不得。
“可是你又看上哪家的女子?剛剛你那書畫大賽,與你眉來眼去的女子,她可是當今的太子妃,你最好保持距離,若讓太子殿下知道,你應該知道後果。還有衛府的二女兒衛琳琅,本宮見你近日與她走的頗近,本宮告訴你,若不是因為皇嫂早已替她安排好了婚事,就憑她沒臉沒皮的老是糾纏於你,本宮早就對她不客氣了。”
劉平陽原本也就是嚇唬嚇唬穆寒,哪想到此番話一出,穆寒原本平靜的眸中瞬時染上猩紅,甚至聲音都變得嘶啞狠厲,“她的死跟公主有沒有關係?”
劉平陽本就是一個色厲內荏的主,如今見穆寒一改往日溫和之態,怕是碰到穆寒的逆鱗,改口道,“本宮犯得著為了一個草民冒殺人的風險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個道理本宮還是知道的。本宮之前就說過了,只要你同意咱們的婚事,本宮做大她做小,一切都好說。本宮也不是沒有容人之量。”
劉平陽自知是有些理虧的。她早就知道穆寒已有婚約,卻橫插一腳,若是強行拆散,又怕雞飛蛋打。誰讓她十九年來,第一次對一男子如此動心?
誰成想,那女子竟是個短命鬼,早早沒了性命。這豈不是上天也在幫自已?所以,她願意等等看。比她先到的,她也就忍了,可是那些比她晚的,休想再跟她爭。
劉平陽一改之前的傲慢無禮,聲音也溫柔些許。
“穆寒,沈妹妹早已香消玉殞數月,你何不往前看看?”
“公主先走吧。容微臣再想想。”
劉平陽見穆寒又恢復平靜,也懂得見好就收,於是又自顧自的訂下約定,“那十日之後,端午節宴,我等你的回覆。”
劉平陽帶一眾人悻悻離開。
她心裡清楚,此事拖不得了。她的耐心已然耗盡,趁著穆寒已無婚約,她需要求皇兄儘快下一道旨意,給她倆賜婚。
不遠處看戲的沈容,躲在樹後,沒想到一不小心就知道了一個大秘密。雖聽不真切,但二人情境,沈容嗅到一絲強搶良家美男的意味。
“別躲了,出來吧。”穆寒似是覺察到了動靜,他理了理衣袖,朝沈容處走來。
穆寒眸光閃動,照例行了一禮。
“見過太子妃娘娘。”
沈容訕訕一笑,從樹後面走了出來,解釋道,“不小心,路過,路過。就不叨擾穆公子欣賞風景了。”
“讓娘娘見笑了。”穆寒意有所指,並不忌諱此刻的偶遇。
他走到湖邊順手撿起一塊石子,石子落入水中,蕩起層層漣漪。
“微臣恰好有一事不明,還請娘娘指教。”
“穆公子請講。”
“娘娘今日的調色之術,師承何處?”
“本宮閒極無聊,書裡學的。”沈容信口編了一個謊,又圓了圓,“本宮自幼喜愛書畫,對這調色之法頗感興趣。後又找來奇書異志,習得一些皮毛。”
反正不能說,因為自已解鎖新技能,所以懂藥理,懂配色吧。她現有稀裡糊塗的認知裡,感覺順手抓藥與順手取色,並無太大區別,都得掌握斤兩、火候。
穆寒又往湖心丟了一塊石子,這次打起了連環水漂,言語中卻透著傷感,“微臣的一位朋友也擅於調色。”
“哦?那你那位朋友可否介紹一下,本宮正好請教一下。”
“她人已經不在了。”
“抱歉,節哀。”
沈容想起琳琅說的,穆寒很喜歡他的未婚妻,可惜已經過世了,說的就是此女子吧。
她原有的記憶裡,對穆寒有些熟悉,但看穆寒的表現,到似不認識自已。她轉念想,她是不是熟知穆寒周圍的人?
無錯書吧“你那位朋友叫什麼名字?”沈容想,也許她失憶前認識那個朋友。
“沈容。”
穆寒輕吐出這兩個字,抬眸凝視她。
微風起,幾縷碎髮遮住了面前女子的半張面容,他有一絲晃神。
這兩字一出,沈容不知為何心顫了一下。抬眼再看穆寒異樣神色,沈容有些赧然。
她不得不找了一些由頭,扯東扯西一番。比如琳琅是個好姑娘,莫要負了琳琅一片情誼之類的話語。
穆寒卻是神思飄遠,末了,只是淡淡道,“太子妃娘娘與傳聞中有點不一樣。”
沈容撩了撩碎髮,心想,確實不一樣了。畢竟她現在就是一個對過往一無所知的傻子。
“傳聞自然做不得數。本宮也覺得穆公子與傳聞很不一樣。一句話概括,也食煙火也有憂。”
穆寒怔愣一下,少傾,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沈容沒有看到,不遠處兩道人影,望夫石般,久久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