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圈,一片由宇宙裡漂浮的碎石金屬以及不知名的太空垃圾所組成的區域。
而它在身處其中的機甲和輕型運輸艦面前其實並不能看出所謂的“圈”形狀,更像是一片浩瀚的碎石海洋,裡面漂浮著些許金屬和人造垃圾。
不過當你的距離它們足夠遠時,就能明白為什麼被稱之為“亂石圈”——被周遭行星的引力所捕獲而被迫形成環繞在其引力軌道上的星環。
如同一道薄紗纏繞在行星之上,美麗而又致命……
至少對於被迫行駛在其中的運輸艦來說足夠致命。
“大哥!亞圖斯先生好像已經出發了!”
在駕駛艙內吵作一團根本安靜不下來的情況下,半人鬼都快站在操作員腦袋上了才堪堪聽清楚這傢伙說的啥。
“媽的……總算是出發了,就這架勢對面那些混蛋居然違反規定給自已的破爛運輸艦裝載了艦載火力,簡直是不要命了……”
半人鬼罵著,心裡還是對剛剛那亂石之後突然射出來的一發艦炮感到畏懼——就算是對方的艦載武裝甚至只是拿步戰機甲上的火炮改裝的,但也足夠讓沒有任何反制手段的爛人商會運輸艦抱頭鼠竄。
“就他媽應該把萬年帝國的艦隊吸引過來!那群傢伙們看到黑星上有敢在運輸艦上裝載武裝的傢伙,都不用倒計時,眨眨眼就給這些混賬給炸成齏粉!”
可是在這危險的亂石圈裡,哪來的其他艦船經過?
爛人商會規劃的路線本來就是極度隱蔽且危險的非官方航道,這群傢伙要是沒有內鬼散佈訊息,打死都不會想到半人鬼敢從這邊的亂石圈衝出去。
“不過……靠亞圖斯先生一人,就算是駕駛著機甲衝向對方三艘艦船,也真的還有勝算嗎?”
有人開口說道,本來因為亞圖斯的再度啟航而稍微安定下來的艦船內部再度掀起波瀾。
他們嘰嘰喳喳地爭論彷彿不明白跟著半人鬼幹這行遲早會有今天這個麻煩一般。
獨眼的半人鬼自已很清楚幹這行最後的結局不是大富大貴收手進軍合法產業,就是死無葬身之地迴歸宇宙那虛無的懷抱。
他的一隻眼睛就是年輕的時候被自已的仇人給刺瞎的,僥倖活到今天恐怕也算是拖欠老天爺一條爛命。
“就算是老子半人鬼死在這裡……也他媽不願意完全坐以待斃像條狗死去,”半人鬼咬著牙像是受傷的狼一樣吼道,他的雙眼開始佈滿血絲,此刻扭頭盯著拉曼的半人鬼彷彿真的只算半個人了一般,“你覺得呢,拉曼。”
“……老夥計,我沒什麼文化,不也知道自已做的這些事情沒多高明反而顯得很蠢很爛,但我也確實受夠了一直跟你像個傻子一般闖蕩——我覺得我能做到更好,只要我能夠完成這次交易……”
只不過他粗糙的一切在亞圖斯和安燼眼裡就像是三歲小孩想要拿起匕首捅死自已的父親一般愚蠢且無知。
只要其他商會無法成功登上爛人商會的艦船,那他拉曼最後遲早會被發覺不對勁大地方,然後被其他人拋棄成為犧牲品。
“你連害死我,害死我的爛人商會都做不好……為什麼你會覺得你能比我強?”
也許是被拉曼這個老夥計的愚蠢給逗笑,在這個緊要關頭半人鬼竟然還是嗤笑了兩聲。
拉曼有著半人鬼從未知曉過的幽默屬性,這算不算今時今日關於他的一大發現?
——
“會長,其他兩個商會的運輸艦已經出手,現在爛人商會已經準備朝著亂石圈內部行進,我們要繼續跟上嗎?”
“當然……我等了這麼久的肥肉想要飛走那我自然要把嘴跟著咬上去——不過這群傢伙是走投無路了嗎,居然想著朝碎石更密集的深處行進……”
女人翹嘴笑了笑,只要其他兩個商會真正出手了,那她也不會擔心自已反過來被這兩傢伙給黑吃黑。
至於爛人商會里那個叫拉曼的傢伙……她根本不在乎,這人蠢的跟沒長腦子一樣,還妄想著做自已成立一個巨型商會統治黑星的美夢。
“那傢伙最後若是還活著的話,就把他扔到冷庫裡充當這場伏擊戰的附贈品吧——新鮮的屍塊當然是越多越……”
嘭——
女人踉蹌了一下,本以為是自已的艦船遭到了襲擊,剛準備蹲下來躲好才發現駕駛艙內的儀表盤上沒有顯示任何受損的情況。
“怎麼回事?”
“報告會長……好像是,其他商會派來的輕型機甲進入我們的發射倉進行二次彈射了!”
這群大老爺們……就算是現在也要佔我的便宜嗎?
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她確實也沒有什麼說辭來拒絕對方——自已除了領頭的那臺機甲之外,其他兩臺機甲直接被爛人商會的僱傭兵斬於馬下,在亂石圈內爆炸,空出來的機艙位置確實有助於其他商會的機甲縮短作戰距離。
而正藉助著亂石快速機動穿梭於其中向女人的運輸艦衝去的亞圖斯二人,自然而然也在雷達上發現了對方的機甲。
“又是三臺……這群傢伙看來是準備充足啊?”
亞圖斯冷笑著,就算是此刻他壓力很大,但作為曾經聖騎士裡的翹楚,他就算是失去了很多力量但也不是隨便派來點阿貓阿狗就能拿捏的。
只是簡單地交換操作慣用手,亞圖斯的左手明顯比右手更加靈活,安燼可以看到亞圖斯在外太空這種極端環境下的單兵操作能力十分熟練甚至於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要知道相比起在有一定重力的星球地表上進行操作和在失重環境下依靠飛行系統的簡單啟動和制動來控制機甲可是要困難數十倍不止。
遠遠看去那三臺機甲就跟之前被幹掉的三臺機甲一般,飛行速度和控制精準度就完全顯現出來了極其低劣的水準。
光是定位了亞圖斯然後趕過來攔截都花費了不少力氣。
“我們現在操作的這種機甲本身就是拿相對便宜的步戰量產型號進行改造而來,沒有那種強大的微控能力,更沒有能夠靠精神力進行人機操縱的能力,所以我們現在更多依仗的只能說自已的判斷……”
亞圖斯一邊操作一邊對著身後蜷縮在角落好似一隻貓咪的安燼教授道。
他似乎明白少年缺乏在這種特殊情況下的駕駛經驗所以他很耐心地講解自已的想法和操作步驟。
“那群傢伙甚至於都不敢在行進途中對我進行遠距離火力打擊,因為他們根本就瞄不準,而就算是瞄準了也沒辦法——這些垃圾機甲的遠距離武器在宇宙環境下完全喪失了簡單制導能力,只能靠駕駛員自已人肉進行調整和預判。”
就像是……這樣!
亞圖斯微微撥動拉桿,整臺護衛機甲開始顫動,可靠的機械元件發出些許脆響,機甲右臂上那致命的大口徑步槍儼然轉移槍口定位到了對方頭機移動方向的前三身位。
伴隨著機艙內的震動,步槍發射,可是對方的機甲卻沒有想象中直接被擊中能源爐或者系統整合模組而直接爆炸和癱瘓,而是左腿上的輕裝甲被大口徑彈藥給炸開。
“嘖……三身位還是少,起碼得三點五身位。”
不用擔心空槍,因為至少現在你還有下一槍的機會——在這種極端環境下的遠距離火力打擊,空槍能夠給你時間調整更好的瞄準,而不是直接宣判死亡。
對方頭機似乎是被這一槍給驚嚇到了,如同驚慌的野貓朝著反方向機動,而剛剛一直跟在頭機身後的兩臺護衛機甲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剛剛好,其中一臺機甲停在了之前頭機被亞圖斯埋伏的位置上,而這次亞圖斯控制的步槍不再是三身位的預瞄而是三點五身位……
頭機裡的駕駛員還沒來得及指揮,其中那臺被子彈直接打中能源爐位置的機甲頃刻間在他身後化作了火球。
在這真空的宇宙中,頭機駕駛艙看過去的場景是無聲的燃燒,彷彿默劇裡角色的死亡,只剩下本能動作的掙扎。
而在頭機駕駛艙內的語音卻是慘烈至極地哀嚎和哭喊聲。
他沒有想到,對方的狙擊會如此精準……準到根本不像是一般機甲僱傭兵能夠在外太空戰裡表現出來的實力。
“幫我連通運輸艦!我們不能這樣直接朝著對方靠近,我們,我們需要運輸艦二次運載靠近對方後三次彈射進行肉搏戰!”
頭機冷靜地指揮,他比起之前那位不知去向的頭機似乎更加明白亞圖斯這臺單兵機甲該如何應對。
比起再次盲目的進攻不如依靠無法迅速被機甲摧毀的運輸艦進行短時間內靠近。
而發覺到對方退意的亞圖斯自然不會放過追擊的機會,機甲雙臂拉動沉重的槍栓,他試圖趕在對方兩臺機甲撤回敵方運輸艦的庇護範圍之前狙殺,可當這步槍彈殼剛被彈出準備再度上彈之時,一道殺意讓安燼渾身一顫。
神術帶給聖騎士們的不只是在戰鬥中放慢時間迅速作出反應的強大控場能力,還有超乎常人想象的洞察力。
就在這時刻,安燼和亞圖斯二人的神術之瞳同時開啟,而在亞圖斯那快到麻木的操作速度下,剛剛那股隱藏的殺意破空而出!
是之前那臺頭機!他不僅沒有返回運輸艦修復機甲反而鑽入亂石圈內關閉一切可能被簡易雷達監測到的系統任其漂浮在其中依靠肉眼去跟蹤亞圖斯的二次彈射出發。
“媽的!這混蛋……”
整臺護衛機甲所能在那瞬間作出的規避動作已經到了極限,可對方那把巨刃還是殘暴地穿刺進了亞圖斯所操作的機甲的左臂,直接將其斬斷一條機械臂。
而被這股巨大沖擊力影響的亞圖斯和安燼也不受控制的砸向一邊的駕駛艙內壁,雖然亞圖斯受到的影響沒有那麼劇烈但在這操作之下被安全帶壓制住的身形反而因為作用力破裂開了更大的傷口。
血流不止……
這傢伙確實賭對了,有時候運氣能夠讓弱者在強者的壓制之下獲取到一線勝利的氣息。
這股痛感讓亞圖斯張開嘴控制不住地吐出鮮血,加之剛剛神術之瞳的發動耗費了他更多的精力,此刻的他彷彿失了神的老人,無論安燼怎麼呼喊他都沒辦法迅速作出反應。
看起來,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
安燼沒有任何猶豫,他也沒有時間猶豫了——若是他還不趕緊拿到機甲的駕駛權,那他很快就會和亞圖斯一起被身後那再次舞動起鍛造巨劍的機甲一刀兩斷。
“……”
越到這種時候,安燼就越覺得喉嚨裡那些話說不出口——他想罵些什麼,可當那股殺意再度從他背脊爬上腦子的時候,一道利爪像是掐住了他的脖子讓其感受到了一絲絲窒息。
“呼……”
右手猛地一拉,安燼幫助亞圖斯完成了剛剛還未來得及完全作出的躲避機動,整臺斷臂機甲朝著左側迅速閃去,而沉重的巨劍也隨之錯過終結一切的機會而砍進了漂浮在二人之間的碎石裡。
停不下的爭鬥,做不完的噩夢。
安燼那雙神術之瞳沒有再熄滅,當他徹底抓穩操縱桿的時候,伴隨著他修女頭巾的脫落而一同全功率發動。
一切,一切的一切,再次於安燼那清澈到有些妖孽的綠眸中變得緩慢。
慢,很慢……
即便是自已的肉體也跟著時間一起放慢,安燼無法在自已雙眼裡的世界實現超越一切的高速動作,也只能在法則之下變得無比緩慢。
可那超脫了時間的思考,卻能讓他在這彷彿將一秒切做幾千個時間段的神術之瞳裡思考出如何作出下一步動作的決策。
唯有思想無法被時間禁錮,安燼想到了自已唯一能夠將這局勢扭轉的辦法。
若是亞圖斯是老練的狙擊手,喜歡提前設計好一切進而逐個擊破。那安燼便是年輕狂妄的天才,他要做的就是混亂,讓這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變得混亂無比——獨屬於他自已的清醒,於整場戰鬥的混亂中就會顯得格外精準和致命。
神術之瞳熄滅,一切都開始加速。
那偷襲的巨劍也是如此,回身再度運轉試圖將碎石和之後那斷臂的機甲一擊兩斷。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亞圖斯的機甲非但沒有謹慎地繼續左移閃避,反倒是驚為天人地原地轉向將殘留的右臂揮動過來。
在那巨劍徹底揮舞起來之前,更快更瘋狂的安燼儼然搶到了屬於他的近戰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