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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交易(上)

一具具屍體,剖開、懸掛,然後被鉤子掛在頂上。

藍且冰冷的光打在它們之上,泛起那軟化下來的體毛......它們是解構後的產物,只有一塊肉,沒有內臟也沒有骨頭,就像是那些肉工廠裡等待著加工的可食用肉一般。

但安燼和少女都很清楚,這些肉......絕非來自於任何可食用的動物身上。

“熟悉,但卻可怕?”

安燼摸了摸鼻子,微微低下頭看著冷庫地板那倒映著自已樣貌的光,似乎並不想多看這好似鮮肉冷凍倉一般的景象:噁心來自於認知,若是這樣的圖片展現在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面前,絕對不會引起任何不適的反應。

可偏偏這是屬於那群強盜們的“寶庫”。

“那些......屍體,我們,仍在這後面的......倉室裡,沒有人喜歡,像那群雜種.......一樣褻瀆人類的,肉體。”

少女聲音低沉,她很明白這些已經被強盜處理好的“肉塊”是什麼:協約裡的交易條款清楚地記錄著他們部落需要付出的代價,而這些肉塊也在那份協約之後不斷地變多,準備永遠地被冷藏在這冰藍色的庫房之中。

“他們,已經......販賣掉了,同胞的,內臟......剩下的肉體,他們也,沒有用處了.......”

說著,少女拉開了冰庫後面的倉門,其後是更加寬大的空間,而就算是有著後備能源的供給來冷凍那群強盜們的屍體,其味道也僅僅只是比那外面場地上暴屍的傢伙們輕了一些——依然讓人作嘔,讓人無法接受其濃郁的腐爛氣息。

“真噁心......”安燼捏著鼻子很是難受地後退了幾步,“那群強盜們也是這樣把掠奪來的活人殺害在這裡然後進行解剖的嗎?如此喪心病狂到底能夠賺到多少錢?”

來自於大家族的少爺自然無法接受這樣的景象,而見慣了殺戮和野蠻的少女只是安靜地回頭看著對方,微微笑道:“沒有......代價和成本的,利益......已經足以,讓那群,人渣.......瘋狂。”

這甚至並不涉及到本性的貪婪,因為這樣的利益過分的誘人......而那群強盜們也沒有任何的人性和良知,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如此瘋狂的原因。

就算是那些站在酒會桌前,享受著優雅的音樂,嘴邊抿著上古時代傳承下來的美酒的傢伙們——即便是這些人拼盡全力也想展現出自已的紳士和教養,但面對如此可怕的利潤也只會瞬間淪陷到其中腐爛氣息的錢財交易當中。

“這也是,為什麼.......這基地中控室裡,已經收到了不下十封......的催促資訊了。”

少女冷笑著,那群衣裝華美舉止優雅的傢伙們甚至於比這群死透的強盜們更加渴望新鮮的器官和內臟——這些可不是給他們這些有錢的傢伙們準備的,而是用於加工然後轉賣到那些無法支付起人造器官高昂價格的貧窮土地上,並標以一個“不錯”的價格。

“至少,比......那些人造,器官,便宜不是麼?但,人造器官.....還需要不小的,成本,但.......這些掠奪來的,健康的......器官卻是,零成本。”

零成本,字眼裡滲透著血淋淋的價值,只要是聽到這樣的字詞普通人只會覺得是一場騙局——當然,合情合理的正常商業活動中怎麼可能會存在零成本的商品,可只要你越過人性底線那根不高的水平線,你就能品嚐到這罪惡的香甜。

少女雖然說話並不流暢,但她所能瞭解到的事情卻超乎安燼的想象,他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算不上好看的部落少女,疑惑地問道:

“可你為什麼這麼清楚?”

“......”

少女笑著,沒有說話。

此刻冰庫門外氣氛格外尷尬,安燼死死盯著對方那副平凡的面孔,手掌心不自主地冒汗讓他有些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你最好是真的部落少女,在這痛苦之星上真真正正的土著!

安燼的凝視讓少女有些不自在,她沒有想到對方會對這樣看似合理的設定產生了如此高的警覺,手足無措的同時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剛剛......沉默,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回覆,你——你,應該知道.......跟,這些強盜,交易的人......肯定會在,這基地裡留下,記錄.......我,恰好是知道,你們......通用的語言,自然而然.....也瞭解到了這裡的,情況。”

痛苦之星上的土著裡存在著一位恰好知道通用語言的少女,這是多麼好的一件事情——畢竟這樣的話,安燼就能跟部落的人進行溝通交流,也能順便不費吹灰之力找到這顆星球上強盜們的藏身之地了。

可就是如此的恰好,讓此刻的安燼有些後知後覺:巧合是故事推進的手段,可現在他並不想這個故事朝著一個極其危險的方向發展。

“如果可以,能請你帶我去你所找到資訊記錄的地方核實一下嗎?”安燼那雙漂亮的綠眸根本不敢多眨一下,生怕剛剛還和和氣氣跟自已描述的少女就來到了自已身邊並準備做些什麼。

這位教徒的謹慎讓少女也有些始料未及,她只是慌張地比劃著那個資料室的方向,而嘴裡說的話更是讓安燼無法置信:“備用,電源......只提供這個,冰庫的冷凍......那個地方,現在去,也無法檢視什麼.....了,你昏迷的,有些久.......我也,沒有欺騙你的,必要。”

“你是從這裡逃出去的吧?”

安燼輕輕地開口,說出來他那大膽且尖銳的猜想。

簡單的一句話,沒有讓手足無措的少女更加慌張,反倒像是打了一針鎮定劑一般冷靜了下來,呼吸越發的平穩直至看到美少年的眼睛微微眨動了一下之後才徹底迴歸正常的週期。

是,但我並不是他們的人,你相信嗎?

少女一改之前那副結巴的樣子,像是大腦升級了一般完全掌控了自已的舌頭和嘴唇,極其流暢地跟眼前的少年交流了起來。

“關於這個,我暫時相信你不會是強盜的人——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來頭。”安燼得到對方的回覆之後也輕輕鬆了口氣,不過還是吊著那大半口:在徹底弄清楚這傢伙為什麼假裝成痛苦之星上土著之前,他也不敢輕易把自已的背後交給對方。

一路上他早就對這傢伙充滿了疑惑,與此刻徹底挑明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若是對方真是強盜的人,此刻正在對方的大本營之中,萬一被對方盯上還真就是死的不明不白。

少女嘆了口氣,將自已臉上那不同於其他部落之人烙印上去的紋身抹去,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格外聰明且謹慎的安燼,輕輕開口問道:“在自我介紹之前,我能好奇一下你是怎麼看出來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土著呢?”

“一半是猜的,不過你確實裝的很好——畢竟一個正常人要裝出剛剛熟悉這份語言的青澀和結巴還是很困難的,但你卻委屈自已做到了這一點。”安燼笑了笑,說的話既像是在誇獎對方的厲害又像是在陰陽怪氣對方的表演。

“在一顆莫名奇妙的星球上遇到一位土著,而恰好那位土著還格外的年輕並且是部落裡唯一知曉帝國通用語言的存在就已經很巧合了,可你偏偏還能帶著那群野蠻人清掃掉這個強盜基地——就算是主力軍已死,這裡面的火力和裝備也不是對此毫無瞭解的土著能夠輕鬆清理掉的,顯然是有人知道這裡面的所有構造和裝備存放,依靠著情報輕鬆拿下這群傢伙。”

安燼頓了頓,看了看那基地中心場地上擺放的一大片屍體,順帶著解釋到:“那群傢伙雖然腐爛得不成模樣,但依照我在騎士培訓中學來的知識,絕非是死於冷兵器——甚至於連熱武器都算不上。”

“他們是死於窒息,而一群強盜又怎麼會死在擁有氧氣的痛苦之星?我只能猜想到一點:有人將他們基地內迴圈空氣淨化系統給破壞了,並鎖死了進出的大門使其在裡面窒息而死——而那些殘留在外面沒有被困死在建築中的強盜們則被數量眾多的部落士兵們用冷兵器殺死。”

安燼長呼一口氣,很是自信地繼續說道:“那些死於窒息的傢伙們則被你扔到了場地上,而那些被冷兵器殺死的屍體便扔進了這冰庫之中。”

少女很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在無聲地讚賞對方的縝密和聰慧,畢竟這些事情她一開始也只是無心之下決定的,可如此簡單的線索就能讓他如此之快地開始懷疑自已的身份,這也是一種膽大心細的表現不是麼?

“真是不錯,但不過你有一些地方沒說對:那些在外面的傢伙有一些是被我用槍給殺死的,畢竟冷兵器侷限還是太多,我並不想這些善良的土著在這件事情上死傷過多。”少女靠著冷庫門前的牆壁,很是欣賞地看著安燼,似乎是在說自已確實沒有救錯人。

不過安燼倒是無所謂自已這個“推斷失誤”,因為他一開始就沒有往那邊想:

“也無所謂,反正都是編點東西出來套你話罷了,是對是錯現在不都不重要了嗎?只要你承認你是我所猜想的那樣就行了。”

看著得意的少年,放下偽裝的少女有些慍怒——雖說對方只是隨性的一次調戲,但卻讓她的臉面有些掛不住。

可就算是有些不爽於對方的戲弄,她也只好承認自已的慌張:提起年齡來,她似乎也大不了安燼多少,而相比較於對方那近乎毀滅了整個強盜團的英勇行徑,自已這剩下來偷襲基地的舉動多少也有些不足掛齒。

“既然我也說完了,那麼請問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來到這裡並逃出去呢?”

安燼走上一側房屋的樓梯,邊說邊走。

現在換少女跟在他身後,有些沉悶地回答道:

“一群強盜裡可沒有任何女性的味道,你也知道就算是再嗜血的傢伙也會渴望那種糜爛的滋味......”她說話的聲音有些輕,相較起之前那般略顯強勢的堅強,此刻的少女有些讓安燼意外,“貧窮的強盜們怎麼可能捨得將過多的錢交給那些商人手中貌美如花的貨物,而像我這樣便宜又耐用的存在便成了首選——對於這群瘋子來說,蒙起頭來不都一個樣嗎?重要的是我有他們能夠解決生理需求的配置,而這樣就足夠了。”

“好了,你也不用再說了......”

安燼沒有回頭,冷冷地打斷了對方的發言。

他不喜歡聽到這些讓自已格外難受且憤怒的話語,身為教徒的他是那麼的不合格以至於所有教導過他的先生都選擇了放棄——易怒和隨性,這些該死的修飾詞裝扮瞭如此漂亮的男孩以至於他成為了一個並不優異的學生。

大概是有些咬牙切齒,每一步踏上臺階都會比剛剛更加響亮。安燼並沒有詢問對方的名字,就如對方也沒有問起過他的名字一樣——保持一定的神秘和距離,是交際的一項準則。

就算是對方此刻問起,他也只會隨便糊弄過去一個即興編造的名字。

“謝謝你,但......最後一個問題,你要來這裡幹什麼?這裡什麼都沒剩下了:垃圾、屍體以及一座喪失了能源供給的基地建築。”

她看著這位身著修女長裙的少年,看著他那走走停停四處檢視的樣子,疑惑地發出來最後的一個問題:但畢竟是女人,她們總會在口口聲聲中“最後一個問題”之後再度提問,所以安燼並沒有太過於在意對方的問題。

只是隨便說了一句:“我要離開這裡。”

可強盜的機甲們已經埋葬在了那片氾濫的黃沙之下,可基地裡任何有用的東西都沒有剩下,可強盜們的運輸船由於沒有基地發出的命令至今沒有從那片無法之星域返航.......等等?少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些詫異地看向那邊已經推開房門走進中控室的少年,在這麼一刻她大抵是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混沌域大概是離這裡最近的灰色星域,而這群強盜們似乎所有交易客戶都是來自那裡,而他們的運輸艦也只會停靠在那個地方,”安燼安靜地說著,將中控室裡的一堆垃圾和雜物掃開,自顧自地尋找些什麼,“若是我們能夠把冰庫的後備能源暫時轉移到中控室裡支撐到我們聯絡到那艘運輸艦前來,那麼後面離開這該死星球的方法就顯而易見了。”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逃離這顆星球呢?少女有些疑惑地問道,因為安燼這副打扮怎麼看都不該是被帝國軍方流放到這裡的囚犯,而就算是犯下了錯誤,如同安燼這樣的教徒也應該交由對應的教派自行審判......可就是這樣一位連機甲都會簡易操縱的神秘少年卻出現在了這顆星球之上,而且試圖用一個不同尋常的方法逃離這顆星球。

面對對方那“最後一問”之後的又一個問題,安燼似乎有些沒有耐心去解釋:“若是你願意一直留在這顆星球上跟著那群部落的人生活,也不必要詢問我這麼多問題了。”

沉默,好長一段沉默,大概是安燼這番話確實考到了對方,以至於少女沒有馬上開口說些什麼。

而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你這是在,詢問我的想法嗎?”少女頓了頓,有些不安地看向安燼。

“也許吧,因為我並不介意跟著一個看上去很能幹的女性朋友一起離開;但若是你並不需要回歸到之前那種痛苦的生活我也不會強求你——不過我想你理應想明白一件事情,有時候用身體去滿足男人並沒有殺死那些男人賺錢。”

安燼笑了笑,他很歡迎一個聰明能幹的傢伙跟著自已一起逃離這顆星球,但也不會強求對方。

“我可不喜歡當個亡命之徒,而且那些無法之地的傢伙們可沒你想象中那麼好對付……”

少女有些嘲弄地看了安燼幾眼,她似乎有些瞧不起這位看上去來自教會的少年,只是婉拒了他的邀請。

離開?若是真有如此簡單,那我又何必裝瘋賣傻跑去部落之中藏匿這麼久?

就算是你們聯合部落把那群強盜埋葬在了這片沙漠之下,又能如何逃離這顆痛苦之星?

“運輸艦上的人可只認貨不認人。”

少女提醒道。

“這樣難道不是更好?”

安燼手上動作不停,很是開心地反問一句。

“但你拿不出貨來,可不是隨便幾句就能把那些千里迢迢穿梭而來的傢伙們打發掉的——我是說,到時候我們可承受不起他們的怒火。”

少女將身上的爛布袍給脫下,在這基地都倉庫裡隨便翻找了一件像樣的外套和長褲穿上——許久沒有的正裝讓她反而有些不適應,與部落同行如此之久她已經是適應了那種無拘束的裝扮。

安燼把供能裝置從機房裡面拆開,但沒有對應的電工知識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呼叫冰庫的後備能源到中控去。

他只是一邊說道一邊抬頭看向複合材料製成的類玻璃材質的窗外:

“我能問一下,他們若是收到訊號趕來需要多久的時間?”

“一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群傢伙就來自於痛苦之星最近的那片未認證的F-149星域……你問這個幹什麼?”

少女看著他,似乎有些不解,這傢伙好像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一般仍舊考慮著與那群商人交易的事情。

她承認那夜少年能夠絕地反擊確實英勇無畏,但在失去機甲之後仍舊這樣不知所謂,是否有些有勇無謀了?

“樓下冰庫裡面,我看貨不是挺足的?”

安燼冷冷地說道,他並不在乎這群強盜們——即便他應當是一個充滿大愛與寬容的永恆教徒,更是應尊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