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修不想和他說那麼多,只是吩咐道:“你去她的出生醫院查一下她的出生資料。”
鄭清雖然不理解,但也應下。
一會兒後,季西瑤從廚房裡端出一碗熱冬瓜湯遞給江晏修,坐到他身邊的沙發上,“你中午還沒吃飯,快填下肚子。”
江晏修有些失神,好幾秒後,他才有所反應:“哦……好。”
季西瑤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對勁,忙問他:“你怎麼了?”
江晏修喝了一口熱湯,心不在焉地說道:“抱歉啊,暫時不能陪你去威海了,等爺爺身體好後才能去了。”
季西瑤搖頭,“有什麼好抱歉的,爺爺的身體最重要。”
江晏修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頭,便不再說話。
見自家老公仍有些魂不守舍,季西瑤有些擔心:“你有事瞞著我?”
江晏修放下碗,沉默良久才出聲,語氣不太確定:“瑤瑤,我好像知道一些我媽當年之所以會抑鬱的內情了。”
季西瑤愣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神色一緊,握上江晏修搭在大腿的手,“怎麼回事?”
江晏修垂下眼皮,反握住季西瑤白皙纖細的指尖,抬頭看她:“我先讓鄭清去查清楚再告訴你,好不好?我現在的思緒有些亂。”
季西瑤想也沒想便點頭,“好,等你想說了再說。”
……
翌日早上,江老爺子由重症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並在當天中午甦醒過來。
江晏修坐在病床邊,凝視著眼前雖然已經轉醒卻比往日滄桑衰老得多的老人,沒有經過打理的白髮稀稀拉拉地垂在額間,面容憔悴,他不禁鼻子一酸。
江念慈的眼眶早已泛紅,她的哭腔很明顯:“爺爺,您可算醒了,快擔心死我了。”
老爺子撐著沉重的眼皮,氣息羸弱地安慰她:“傻孩子別哭……我什麼都不怕,最怕你眼淚說來就來了。”
江念慈撇撇嘴,硬是把快要決堤的眼淚憋回去,喃喃地應道:“知道了。”
老爺子緩緩偏了下頭,這才發現邱霜母女倆站在床尾處,他面容間的慈愛瞬間消失殆盡,而後淡淡地對江康平說:“讓她們出去,我不想看到她們。”
江康平沒有行動,只是轉圜道:“爸,沛柔確實不懂事了點,我也已經教育過她了,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頓了頓,他睨了江沛柔一眼,命令道:“還不趕快和爺爺道歉。”
江沛柔一臉怯意,“爺爺,對不起。”
老爺子不說原諒也不說不原諒,他閉上眼睛,幾秒後才又睜開,“你們還是出去吧,看得我心堵。”
邱霜縱然心裡很不滿,想為江沛柔說幾句話,還是拉著女兒出了病房。
江晏修一瞬不瞬地看著病床上的老人,心裡裝著事,也有很多想問老爺子的話,整個人不免又走神了。
老爺子不是沒有瞧見江晏修的一反常態,他莫名想起自已昨天早上氣急說漏的話,一時有些後悔。
他對上江晏修微微發怔的眸光,遲疑地問:“好端端的,怎麼走神了?”
江晏修垂下眼瞼,心想現在不是探討的好時機,便搖頭,“沒什麼,我只是肚子有些餓了。”
老爺子頓了頓,隨後瞥了眼牆上的掛鐘,才反應過來現在已經到午飯時間了,“你們別圍著我了,都快去吃飯。”
聞言,季西瑤也才後知後覺自已的肚皮已經扁下去,她走到病床邊,問道:“爺爺您想吃點什麼?我帶給您。”
老爺子衝她慈愛地笑笑,而後緩緩搖頭,“暫時沒有什麼想吃的,等有了再託你帶……你們快去吧,別惦記著我。”
季西瑤只好聽話地點頭。
……
鄭清把江沛柔的檔案交到江晏修手上時,已經是三天後。
彼時,江晏修正從車的後備廂裡拎出為威海一行準備卻沒來得及用上的行李。
這幾天裡,為了方便去醫院照料老爺子,他們都住在江宅裡,直到今天傍晚老爺子出院,兩人才回到自已的小家。
今天是週末,江晏修沒有去公司,鄭清便把資料送來清玥。
等江晏修接過,他頓了頓才神色不自然地說道:“江總,我們的人還湊巧查到了邱夫人的一些私事,我想您還不知道,所以擅作主張帶來給您了,就在這份資料的最底下。”
江晏修頷首,“辛苦了。”
他指尖捏著手裡的資料,猶豫了半晌才揭開牛皮紙。
等季西瑤從浴室裡洗澡出來,就看到江晏修面色凝重地坐在床邊的一幕。
男人的脊背向來高大挺直,此刻卻稍顯頹喪地彎著,英俊的眉宇裡有說不盡的落寞。
季西瑤怔了怔,不明所以地走到床邊。
等看到江晏修手上因攥得用力而微微發皺的資料後,她瞬間便了然。
季西瑤不知道鄭清查到了什麼,但看眼前的情形,也知道是不好的。
她伸手撫了撫江晏修的背,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片刻,江晏修抬起頭,他把手上的資料遞到季西瑤的手中,“江康平出軌了。”
他的語氣平靜,可直呼父親的名字又讓季西瑤感受到他心裡無法遏制的憤怒。
季西瑤拿資料的手驟然抖了抖,她垂眸掃了眼紙張上面的字眼,是江沛柔的出生資料。
各項資訊中規中矩地標註著,看不出什麼端倪。
她看向江晏修,心裡滿是疑惑:“怎麼看出是出軌的?”
江晏修的眸光黯了黯,“家裡人說江沛柔是早產兒,比預產期提前了兩個月出生。”
季西瑤皺了下眉,她又仔細看了眼資料,“可這上面寫著江沛柔是足月出生的呀。”
江晏修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他嗓音寒涼地開口:“對,邱霜在我媽去世前就懷上江沛柔了,但他們一直瞞得很好……連爺爺也不告訴我們。”
那天,心裡突然滋生出這份懷疑時,他還在僥倖地自我安慰,說這些猜測都是自已的胡思亂想,結果不會是這樣的。可如今面對與猜想如出一轍的真相,他覺得可笑又悲涼。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自已母親抑鬱的原因,但每每搜尋,線索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跡一般,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看來,確實是人為干預地抹除掉這些痕跡的,甚至是篡改了。
若不是他們機關算盡卻仍然出了疏漏,恐怕他和江念慈一輩子都會被瞞在鼓裡。
只是他不明白,向來疼愛他的爺爺為什麼也是瞞著他的其中一員。
季西瑤頭一回瞧見這般無所適從的江晏修,她感覺自已的心漏了個洞,寒風正呼呼地往裡灌,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