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醫院。
江晏修和季西瑤趕到時,江老爺子還在ICU裡面搶救。
江康平坐在門口的長椅上,垂眼皮看著走廊地板,怒不可遏。
邱霜站在一旁替江沛柔辯解著,見江晏修兩口子過來了,連忙噤了聲。
江晏修眼風冷峻地睨向正靠在牆邊的江沛柔,眸色深沉如潭水,似是摻雜了終年化不開的雪塊。
江沛柔不知道是因為後怕,還是因為被江康平罵得太狠,她攪在身前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抖動著。
這會又被迫承受著江晏修犀利的目光,她只覺得涼意直接一路沿著脊柱往上竄,不由得眼神飄忽地垂下眼皮。
江晏修看了江沛柔良久,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正想開口,餘光偏頭瞥見搶救室門口上方的“搶救中”幾個字眼,終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剛剛因為電梯有太多人,他們是從樓梯上匆匆趕上來的,季西瑤這會的呼吸還有些不穩,她一邊手借叉腰的動作緩解自已的疲憊,另一邊手握上江晏修的指尖,而後無聲地把他拉到對面牆壁的長椅坐下。
醫院走廊空蕩蕩,偶爾有幾個醫護人員推著護理車經過,消毒水的氣味揮之不去,難聞又刺鼻。
時間靜靜地流逝,卻每一秒都會徒增煎熬。
不知道過了多久,搶救室門口的燈滅了,穿著手術服的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江晏修迫不及待起身,“醫生,情況怎麼樣?”
“搶救很及時,再觀察觀察,沒事的話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
聞言,江晏修明顯地鬆了口氣,雙肩也垂下來。
醫生又開口:“不過病人本來就有病史,往後不能再接受太大的刺激,在這點上,你們家屬要多加註意。”
江康平連忙應道:“會的。”
醫生走後,江晏修才又看向江沛柔,語氣冷沉,不容置喙:“我需要解釋。”
江沛柔整個人尚處在驚魂之中還沒有回過神,聞言心裡又是咯噔一下,遲遲沒有做出回應。
邱霜見狀,連忙擋到江沛柔跟前,“根本就沒有的事,你不要為難你妹妹。”
江晏修本就不好的臉色愈發地深沉,他蹙了下眉,越過邱霜直視著江沛柔,語氣淡如水:“既然沒有,那為什麼家裡傭人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是這麼說的?”
邱霜被他這副態度噎住,一時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愣了幾秒,她只好忿忿地轉頭,恨鐵不成鋼地睨江沛柔一眼。
見自已母親護不了自已,江沛柔的手更抖了,承受不住江晏修給的壓力,她沒過多久便敗下陣。
正要開口回話,江康平從椅子上站起來,聲線狠厲地打破眼前的局面,“夠了。”
江沛柔這下鬆了口氣,心想江康平即使剛剛還在責罵她,但關鍵時刻這個老爹還是偏袒自已的,心裡不由得沾沾自喜起來。
聞言,江晏修地側目看了眼江康平,而後意味深長地移開目光。
一時間,沒有人出聲,走廊裡的空氣幾近凝固。
江念慈從出差地趕回來時,就看到了這番景象。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她以為情況不妙,心跳陡然跳得更快了,連忙扯起季西瑤的手,“嫂嫂,爺爺怎麼樣了?”
季西瑤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她:“爺爺脫險了,你先別擔心。”
江念慈這才長舒一口氣,想起什麼,她眸光黯黯地徑直朝江沛柔走去,一巴掌就要落到江沛柔的臉上。
下一秒卻被江康平伸手攔住,江念慈揮出去的手登時僵在半空中,她不可置信地對上江康平隱隱蘊著怒火的目光。
幾秒後,江康平甩開她的手,“別胡鬧。”
江念慈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自已父親還是這麼護著江沛柔,她垂頭看了看地板,復又抬頭。
顧及著這是醫院走廊,她的聲音還算剋制,“爸,江沛柔都害爺爺住院了,你還護著她幹什麼?”
江康平深吸了一口氣,“你妹妹已經不懂事了,你也跟著不懂事,還嫌事不夠大嗎?”
江晏修把江念慈拉到自已身邊,示意她不要再爭執下去,“你這麼做沒什麼意義。”
江念慈心裡明鏡一樣清,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家哥哥話裡的意思,江康平一向偏袒江沛柔,這是不爭的事實。只是這口氣太難嚥下去了,她硬是不想妥協。
最終還是季西瑤上前勸住了她。
……
江晏修坐在醫院陪護了一下午,直到老爺子甦醒過來,他才驅車回江宅。
江晏修一進門便找來今早打電話通知他的傭人,開門見山說道:“江沛柔為什麼會和老爺子吵架?”
傭人本不是喜歡八卦主家事情之人,但既然問到了,她便也一五一十地把經過說出來。
“是這樣的,我今天在書房替老先生斟茶,沛柔小姐突然推門進來問老先生為什麼不讓她進恆宇,老爺子避而不談這個話題,但沛柔小姐偏要知道答案,便一直追著問。
後來,沛柔小姐見實在是問不到了,便開始忤逆起老先生,罵老先生偏心您和念慈小姐,還罵他都大把歲數了,怎麼還不去死,然後老先生就被氣到了。”
聽完事情的經過,江晏修的面色已經黑得像一潭死水,他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扣著沙發扶手。
半晌,他抬頭看向傭人,“你先下去吧。”
那傭人恭敬地點頭,卻遲遲沒有離開的意願。
江晏修有些訝異,又問:“還有事嗎?”
傭人的神色很糾結,幾秒後,她才繼續說:“少爺,老先生今天發病前對沛柔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不知道您想不想聽?”
江晏修的眸光微動,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老先生說,要是他以前知道邱夫人懷的是這麼沒良心的畜生,他就絕對不會同意讓她進江家了。”
末了,傭人又兀自地嘀咕了句:“這話好像在說,如果沒有沛柔小姐,邱夫人就嫁不進江家似的。”
她已經在江家待了二十多年,知道邱霜是嫁給江康平後才懷的孕,因而覺得老爺子的話沒頭沒尾的,很是奇怪。
她的聲音不大,落入江晏修的耳中,卻像一道驚雷般炸開。
想到某種可能,他的心裡突然泛起陣陣寒意。
半晌,江晏修掏出手機撥通鄭清的電話,“你幫我查一下江沛柔的出生時間。”
那頭的鄭清正在陪妻兒老小吃晚飯,聞言直接瞪大了眼睛。
頓了頓,他訕訕地開口:“江總,她好歹也是您同父異母的妹妹……您連這個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