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在蟬鳴中一聲一聲流逝，熱辣的潮風捲著盛綠的樹葉，滾進每一天的雲朵裡。

他們之間也仍舊沒什麼變化，如同每天夜晚的星星，光芒很微弱，但也從不曾熄滅。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某天傍晚，方晴打電話讓聶平予回家吃飯。

榮崢表現得比聶平予還高興，興致沖沖地就開著車送他回了家。

時間確實是一劑良藥，緩慢而柔和地癒合了很多傷痕，也讓很多東西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珍貴。

年少的人總說看不懂時間，總覺得未來很遠，歲月很長。

可長大就只在瞬息之間，很多離別、相聚、刻骨銘心、痛徹心扉，也只是在瞬息之間。

幸而，此刻的他們相伴彼此，真摯的情誼佔命運的上風，他們仍舊錚然而自由。

幾人之前說好的升學宴也如約而至，雲閒樓這一整天都格外熱鬧。

許黎歌不想一個人辦，她爸就和那些老友商量，乾脆一起辦了。

反正錢是爸媽出，幾個人就開始徹底放飛自我。

上午九點，賓客們都基本到齊了，整個大廳熱熱鬧鬧的。

五個人西裝禮服地從後臺走出來，或漂亮或帥氣的臉龐上精氣神十足，禮貌又謙和地各位長輩打招呼。

來的人不算很多，就算是長輩也是他們認識的，更多的是他們的同學朋友。

榮崢滿臉興奮地跳上臺，拿著話筒咳了聲，“那個，感謝各位來參加我們五個人的升學宴。”

“雖然這場宴會可能是你們參加的最晚的一場升學宴。”他音調升高：“但是！肯定是你們參加的最難忘的一場！”

底下的人哈哈大笑。

叔叔阿姨笑了也就過了，他的同學可不給半點面子。

“咋難忘了？榮少有啥保留節目嗎？”

“是說能讓我把這些自助糕點打包嗎？我只對吃的難忘啊。”

“哈哈，難忘難忘，畢竟是我參加的看著最貴的一場。”

榮崢白了他們一眼，“庸俗！怎麼能只看錢呢，我勢必要用才華征服你們！”

底下起鬨聲瞬間更大了。

榮崢朝旁邊幾人招了下手，催促道：“過來啊，說好了的，不準臨陣脫逃！”

許黎歌和周時祺一言難盡，“反正我們只負責伴奏。”

“哎呀，知道知道。”榮崢揚了下眉，“我和清樂唱。”

謝清樂也一臉興奮，“快來快來，我特意練了呢。”

聶平予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笑，沒說話。

榮崢從舞臺上一躍而下，落到他面前。

他拍了下聶平予的肩，“這種出醜的事我就不讓你來了，但等下我們唱完這首你要上來合唱，我們說好的，行吧？”

聶平予揚著唇點了點頭。

“好嘞。”榮崢笑著轉身，利落地跳上了臺。

許黎歌坐在鋼琴前，周時祺架著小提琴，皆強忍著笑看著前面的兩人。

榮崢和謝清樂壓根不知道“怯場”兩字怎麼寫。

榮崢抬了下手：“觀眾朋友們，接下來請欣賞我和清樂演唱的……”

謝清樂高聲接道：“《父親》！”

兩人有模有樣地齊齊鞠躬，雙手一揚：“Music！”

榮自華和謝祖安已經預感不妙，雙雙躲在自家夫人身後了。

鏗鏘哀婉的前奏有些長，但熟悉的旋律已經刻在了每個中國人的心中。

氣氛算是短短十幾秒到了一個非常集中的境界。

榮崢和謝清樂卻像是還覺得不夠滿意。

榮崢對著自已老爸的方向：“榮自華先生，請抬起頭來，傾聽您兒子即將為你演唱的歌曲。”

謝清樂如法炮製：“謝祖安先生，請不要躲在你老婆身後，抬頭看看你的寶貝女兒。”

年近半百，經歷無數商場廝殺的倆商界老人，終於在這一刻，被“感動”壓彎了腰。

前奏結束，正戲上場。

榮崢：“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堅韌。”

謝清樂：“撫摸您的雙手，我摸到了艱辛。”

榮崢：“不知不覺您鬢角露了白髮。”

謝清樂：“不聲不響您眼角上添了皺紋。”

音調升高，兩人如泣如訴。

榮崢、謝清樂：“我的老父親，我最疼愛的人~

人間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嚐了三分

這輩子做你的兒女，我沒有做夠

央求您呀下輩子，還做我的父親！”

兩人唱得那叫一個感天動地、聲淚俱下，把他們親愛的父親頭髮都唱白了兩根。

高潮一結束，榮自華就立馬跑到舞臺邊，大聲喊道：“小兔崽子，給我滾下來！”

“別呀，爸。”榮崢嘻嘻哈哈，“還沒唱完呢。”

他又看著臺下，目光無比真誠，“許叔，聶叔，你們別光顧著笑啊，也要認真聽哦，他倆不給你們唱，我們給你們唱啊！”

這話一出，謝清樂都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她放下話筒湊到榮崢耳邊，“你是真厲害，生怕到時候紅包拿多了。”

許書成和聶綱這下也是掩面低頭，被這莫大的真誠直擊心靈。

場面非常和諧，四位父親平等地抬不起頭。

最後結束的時候，榮崢清了下嗓子，“雖然唱得有點尷尬，但我們的心意可半點不少。”

他正色道：“我們已經長大了，很快就要成為和你們一樣的人。”

“無憂無慮十幾載，也從來沒很正式地感謝過你們的付出，但請你們相信，我們心裡都懂。”

榮自華笑著說了聲：“這臭小子……”

可眼裡卻不自覺地溼潤模糊。

榮崢不羈地笑了聲，“他們不好意思說，那就讓我們一塊替他們說了。”

他和謝清樂拉著手大喊，話筒的聲音傳到每個人的耳朵。

“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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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平予在旁邊無聲看著他們的鬧劇，嘴角從未落下。

這一次他不再毫無關係，因為榮崢每句話都會帶上他。

明亮的燈光下站著更為明亮的少年，指引黯然無聲的聶平予，開始主動走向那片光亮。

臺上的人在向他招手，“來啊，阿予，快來！”

他循著呼喚走向他，走向人群的矚目處，走向滿是光芒的地方。

五個人在舞臺上站成一排，一起晃著手，唱著《聽媽媽的話》。

輕快幸福的曲調立馬蓋過剛剛的難言氣氛，美妙歡快的旋律感染著每個人。

媽媽們都在笑，但又無法自抑地流下眼淚。

但沒關係，因為現在是享受幸福的時刻。

“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

想快快長大，才能保護她

美麗的白髮，幸福中發芽

天使的魔法，溫暖中慈祥”

臺下不少人在跟唱，也和他們一樣晃著手，揚著燦爛的笑容，大聲唱著愛。

聶平予不自覺把目光看向旁邊的人，炫目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格外的帥氣耀眼。

歌聲、笑聲，一切幸福的聲音環繞著他。

聶平予前所未有清晰地感知到，他這次離榮崢很近。

他們都站在光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