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燈明明滅滅，書桌旁邊的窗戶半開著，時不時有雨絲飛入。滴滴答答的雨聲一刻不停，雨滴落在地上，濺起了層層漣漪。

蕭長樂坐在書桌前，靜靜地翻開奏章，而墨泠靠在榻上，慵懶地握著書卷。表面在看書，實則心思已經飛到了對面的人身上。

“雲州近日有大量青年男女死亡，連剛上任的知府楊智慘遭不幸。”蕭長樂盯著奏章皺眉道。

“雲州本是潮溼地帶，多毒蟲。雲州人擅蠱毒，因此這事定不簡單。”墨泠淡淡道。

蕭長樂猛地抬頭：“你的意思是，他們都中了蠱毒？”

”不好說。”墨泠搖了搖頭，“只是，不排除這種可能。”

蕭長樂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去：“本宮想去雲州調查此案。”

墨泠眯了眯眼，直起身子：“為什麼？以前殿下對案子並沒有如此積極的態度，難道……是因為楊智？”

楊智生於雲州，和墨泠是同一年中的進士，不同的是，墨泠是狀元郎，而楊智只是眾多進士中的一個，平平無奇，毫不起眼。但他有一個特別的本領，那就是馴馬。他為蕭長樂馴服了一匹汗血寶馬，作為感謝，蕭長樂任命他為翰林院編修。官不大，只是正七品，但他負責為皇帝起草詔書和機密檔案，能夠成為天子近臣就已經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了。

年前，楊智上奏請求蕭然將他調回故鄉雲州，他想努力讓雲州百姓都過上好日子。蕭然應允了他的請求，讓楊智回到雲州當知府，誰知這一去就是生死相隔。

“沒錯。”蕭長樂看著墨泠帶有審視性的雙眸，毫不退讓，“楊智是本宮的朋友，本宮無法接受自已的朋友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本宮必須去雲州！”

墨泠垂眼看著面前的女子，本來要拒絕的話到嘴邊竟變成了：“臣明白，臣現在就去向陛下上書。”

也不知道墨泠用了什麼辦法，蕭然爽快地答應了讓他們去雲州，甚至怕自已皇姐因路途遙遠會不適應，還打算派好幾輛裝有蕭長樂一些吃穿用度的東西的馬車跟隨他們上路，在兩人的好說歹說下才作罷。

此次前兩人都隱藏了自已的身份。蕭長樂女扮男裝化名肖樂，是雲州的新知府，而墨泠則是她的貼身侍衛，名為肖二。

經過大半個月的跋涉，兩人終於到了雲州。進了城，兩人發現街道上空無一人，兩旁的商鋪也都大門緊閉，整個雲州就像一座毫無人氣的死城。

“好奇怪，為何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蕭長樂蹙了蹙眉，“這也太……詭異了。”

很快，到了官府，兩人走下馬車。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衣袍的男子匆匆跑來：“二位大人便是京城派來的吧？小的裴元，是先前楊知府的師爺。二位初來雲州，可能還不太適應，小的帶二位大人先到處走走，熟悉熟悉。”

蕭長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先去楊知府過去的書房看看吧。”

裴元微微一怔，隨即點頭：“好的，二位大人隨我來。”

在去書房的路上，蕭長樂問：“裴元，本官進城時見街上無一行人，兩邊商鋪也全都關著，這是為何？”

裴元解釋道：“大人，您也知道，如今出了這種事，整個雲州人心惶惶。我們也是為了防止慘案再度發生，才全城戒嚴，讓他們先備好足夠撐上十天半個月的糧食，這段時間禁止外出。”

看著前面的裴元，墨泠輕聲道：“你懷疑他？”

“畢竟他曾經是楊智的師爺，也是最能靠近他的人。”蕭長樂的眸色漸漸變冷，“現在任何一個能接近楊智的人，都有嫌疑。”

來到書房，裴元先是請兩人坐下，接著抱來一疊案卷遞給蕭長樂：“肖大人，這是楊大人出事前在調查的案子，可惜沒能查出真相就……”

蕭長樂翻了幾頁，臉色漸漸變得凝重：“他出事前就在調查城內青年男女的死因嗎？”

“是的。”裴元嘆了口氣，“大人您也知道，這事蹊蹺得很。死的都是些年紀輕的男女，都還沒成家，這不得把家裡的長輩哭死。也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毒手，真是造孽啊。”

“那屍體的檢驗結果出來了嗎？有沒有找到致死的原因？”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墨泠突然開了口。

裴元的臉上浮現一絲為難的神色。他突然漲紅了臉，有些支支吾吾：“出是出來了，就是……怎麼說呢……就……”

“不要吞吞吐吐，給我說話清楚點。”蕭長樂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仵作說……是他們行那男女之事，太過不節制，才……”

“你方才不是說死去的男女都沒有成家嗎？那他們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房事？”蕭長樂敏銳地抓住了一個點，“雖說南齊民風開放，無論男女都可以找地方尋歡作樂，但找小倌的還是失去丈夫的女子偏多。而且你說他們致死的原因都是房事不節制，難道就不覺得很詭異嗎？”

“那大人的意思是……”

“都說雲州人擅蠱，我看這事就和蠱脫不了干係。”蕭長樂看著桌前的案卷，一臉篤定，“裴元，你們雲州最厲害的養蠱人是誰？本官想去向他討教討教。”

“雲州最厲害的養蠱人……”裴元想了想，“黑老三！他養的蠱是雲州城最多的，也認得很多千奇百怪的蠱。如果這事真的是和蠱有關，我想他那裡可能會有一些有用的線索。”

“黑老三。”蕭長樂反覆念著這個名字，然後扭頭看向墨泠，“我想我們得去見這個黑老三一面了。”

城西一個破敗的老房子前，蕭長樂嘴角抽搐了一下：“確定是這兒？”

“確定，按照裴元給的地址，就是這兒。”墨泠看著面前的破房子，走上前敲門，“請問是黑老三可住在此？”

敲了半天，都沒人應。就在蕭長樂快失去耐心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老朽正是黑老三。二位貴客，老朽有失遠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