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慘了……沈貴妾真的太慘了……”北鶴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著眼睛，口中喃喃：

“好慘……沈貴妾真的太慘了……”

靜塵軒內，霜哥兒正在向凌楚淮敘說沈婉柔的過去，還未講完，北鶴卻已難過得不成樣子。

他帶著淚花看向凌楚淮：

“世子……沒想到沈貴妾竟然遇到過那麼多不平事，你可要多去汀蘭院關心關心她呀……”

凌楚淮掃了他一眼，還未開口，一旁的霜哥兒也跟著嚶嚶哭了起來：

“是啊，爹爹……沈貴妾以前在宮裡，從沒吃過肉，一碟鹹菜要吃三天，一個饅頭要當兩天的早飯……”

霜哥兒將淚水擦在衣袖上，接著哭道：

“她最後一句話是：幸好遇到了世子……”

幸好遇到了世子……

凌楚淮聽了這一句話，半晌都沒開口。

一直侍候霜哥兒的嬤嬤此刻望著屋子裡的三個男人，疑惑地摸了摸頭。

依沈貴妾昨夜所說，她過得也還行吧……

她從冷宮出來後，就是皇后身邊的一等大宮女，吃住皆是上等。

怎麼轉個身，霜哥兒就把話翻過來說了呢？

嬤嬤擦了擦汗，最重要的是，沈貴妾昨夜說了那麼多，沒有一個字提到世子呀……

——

處理完公文後，凌楚淮在王府裡信步閒逛，走著走著，竟到了汀蘭院門口。

他微一側頭，便看見沈婉柔在院子裡澆花，他又快速將目光收了回來，抬腳正欲離開，沒想到沈婉柔卻叫住了他。

“夫君……”她甜甜的笑著，忽然想到馬上要到飯點了，忙改口：

“夫君，這就走啦？慢走噢……”

凌楚淮的眼睛從她身上幽幽掃過，又看了一眼天色，而後不待沈婉柔招呼，直接拐進院子裡，道：

“正好我院子裡的廚師今日休假，今天就在你院子吃吧。”

沈婉柔的笑容登時就凝固在了臉上，每個院子裡的食材開支都是固定的，今天多一雙凌楚淮的筷子，那豈不是又要多花錢？

“夫君……”沈婉柔勉強笑著：

“我這兒粗茶淡飯的，恐怕不合你胃口……”

這麼委婉了，凌楚淮應該聽得懂吧？

沒想到凌楚淮一聽，腳步先是一頓，而後則是更堅決地進門，冷峻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令沈婉柔感到陌生的溫和，道：

“無妨。”

玲瓏和香菊緊張兮兮地上著菜，凌楚淮向來不會在後宅過夜用餐，今天怎麼突發奇想來汀蘭院吃晚飯了？

用過飯後，凌楚淮接過溼帕子擦嘴淨手，他眼睛掠過桌上用來下飯的鹹菜，淡淡開口：

“鹹菜吃太多對身體不好……”

沈婉柔當即想說：這鹹菜是用來餐前開胃的……

“以後你院子裡每個月多加一倍銀子，把身體養好點。”凌楚淮將帕子扔回身後小廝手中。

沈婉柔將剛才肚子裡想說的那句話硬生生嚥了回去，笑容變得更加甜美：

“謝謝夫君的體貼，夫君待我真好……”

以為是來蹭飯的，沒想到是來改善伙食的！

她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凌楚淮君子之腹，該打！

蘇聞櫻在屋內失魂落魄了好幾天，彩霞彩月在一旁急得團團轉，正準備做點什麼時，有人掀簾子進來了。

“蘇夫人！”彩霞彩月一見來人，慌忙跪下請安。

蘇夫人雖是蘇家主母，卻沒有一般主母的豐腴圓潤，相反臉上還特別瘦，瘦得下巴和顴骨都高高凸出來，本不高的鼻樑也因為過瘦而顯出一些骨頭來。

她任憑彩月彩霞跪著，冷冷衝蘇聞櫻道：

“聞櫻……”

“母親！”正在出神的蘇聞櫻見蘇夫人來王府了，渾身一顫。

不待丫鬟侯茶端杌子，蘇夫人自顧自地坐在蘇聞櫻上首的位置，單刀直入：

“聽說世子多了一個兒子出來？”

蘇聞櫻將頭深深埋到胸前，不敢回話。

蘇夫人見蘇聞櫻預設，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你是怎麼辦事的？這麼久了，肚子沒個響動不說，世子多了一個私生子這事，你也處理不好！”

蘇聞櫻見蘇夫人發火，更加不敢說話，只等著蘇夫人一口氣將氣撒個痛快。

蘇夫人又接著道：

“聞櫻，我告訴你，這個私生子一旦入了凌家族譜，以後你的孩子，可就再沒出頭之日了……”

蘇聞櫻一聽，咬了咬唇，想到凌家人雖還沒將管家之權交給她，但卻待她不薄，心頭也沒那麼緊張。

她真正害怕的，是蘇家的雷霆之怒。

蘇夫人見自已的話好似並沒引起蘇聞櫻的危機感，乾脆敞開天窗說亮話：

“聞櫻，你要知道，你身上肩負著的可是我們蘇家滿門榮耀。”

她語氣幽幽，卻有不容置喙的強勢：

“你的弟弟，現在還賦閒在家，沒個一官半職的，連說媳婦都難，你可別忘了自已姓什麼！”

蘇夫人語氣越來越重，蘇聞櫻卻有點委屈：

“憑咱們家的恩典，給弟弟求個官職有何難？還不是弟弟自已不中用，整日流連煙花之地……”

蘇夫人見她還要頂嘴，反而收了剛才刻薄兇狠的嘴臉，溫和道：

“聞櫻啊……咱們才是一家人，你是長姐，責任自然非同一般，母親我老了……”

蘇夫人一貫如此，先打壓再說好話。果不其然，蘇聞櫻心頭又湧上了那種責任感，點點頭道：

“我知道的母親，我現在畢竟是世子妃，那些人也會看我臉色行事。”

“還有……”她頓了頓，繼續說：

“我現在自已也做著生意，若是真沒辦法了，那便拿錢給弟弟買個官職也行……”

蘇夫人聽著，心頭大大地暢快了起來，笑道：

“娘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送走了蘇夫人，蘇聞櫻抹乾眼淚後直接進了趙良妾的院子。

“趙妹妹……”蘇聞櫻帶著關心，上來便要察看趙良妾的肩膀：

“聽說那日霜哥兒將你肩膀打紅了……這孩子真是……”

提起霜哥兒，趙良妾就一肚子火，想到自已有可能順利爬上世子的床，卻被這小孩突然破壞，心頭的怒氣更是越燒越甚。

“世子妃，不提他罷……”趙良妾燒了半天火，卻只能堪堪嚥下去。

蘇聞櫻哪裡看不出趙良妾那強裝的鎮定，輕微一皺眉，道：

“世子讓那孩子入族譜，我作為世子妃，自然是十分歡喜支援的。”

“只是……”她目光一轉，便落在趙良妾身上：

“只是我擔憂妹妹的處境……”

“我的處境？”趙良妾一頭霧水：“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