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夫人和賀氏一行人從普陀山歸來之際當夜,凌楚淮命人在王府花廳備下齋素宴。
蘇聞櫻忙前忙後,在楊媽媽的協助下,第一次真正嚐到了作為當家女主人呼前喝後的感覺。
望著從她身邊低著頭魚貫而入的凌家奴僕,蘇聞櫻驕傲地將頭拔得高高的,但她時不時也會隨意給他們飛一個眼刀子過去,看著他們戰戰兢兢不敢動的樣子,心頭舒爽極了。
這就是權力的滋味嗎?
那她一定要想辦法徹底拿到管家權,讓凌府上下所有人看到她都低著頭辦事。
賀氏攙著凌老夫人慢悠悠地落座主位,凌老夫人慈祥地目光一一掃過眾位嬪妾,誇讚道:
“這次我們遠去普陀山禮佛,你們幾個將王府打理得很好。”
此話一出,算是老夫人給出的一個訊號,這段時間府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要再去追究。
蘇聞櫻聽了,微微一笑,知道她強行將楊媽媽要回芙蓉院這事沒人會在意了,高興得上前親自給老夫人打水淨手。
唯有站在賀氏身後的賀悅心臉色一白,她本還想撒個嬌讓賀氏發落蘇聞櫻和沈婉柔幾句呢,現在這事被老夫人這麼一堵,只怕賀氏也不敢開口了。
一行人齊齊落座之間,凌楚淮大踏步進了花廳,身邊跟著霜哥兒。
“祖母,母親。”凌楚淮向凌老夫人和賀氏行了禮,身側的霜哥兒有樣學樣,也向兩人問好:
“曾祖母,祖母……”
“哎呦……我的乖寶貝……”凌老夫人一看見霜哥兒,親熱地將其攬到身旁來,摸摸他的手臂,又讓他在跟前轉了好幾圈:
“來,讓曾祖母看看,長高沒?”
幾人有說有笑,可另一桌的各位嬪妾卻是神色各異。
沈婉柔和霜哥兒接觸過,因此知道他的身份;而趙良妾卻是臉色大白,額上大汗直流,這不是那天晚上破壞她好事的野孩子嗎?怎麼會和老夫人這麼親密?
蘇聞櫻握著筷子的手怔了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又露出了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這是哪家的孩子啊?”她伸手摸了摸霜哥兒的頭,只是手抖個不停:
“真是玉雪可愛。”
凌楚淮淡淡地衝眾人道:“這是我的兒子,凌霜,早前流落在外,現在才找回來,下個月是他的生日,我會安排他在那一天正式入我凌家族譜。”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聞之色變,蘇聞櫻摸著霜哥兒的手頓在半空,半晌說不出話來。
賀悅心以前是看見蘇聞櫻難受吃癟她心裡就高興,可現在,她第一次和蘇聞櫻一樣,滿臉豬肝色。
慌亂之間,她忙低下頭扒拉著飯碗,筷子將白米戳得稀碎。
等著蘇聞櫻死,然後做世子妃這事還是別指望了。
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兒子出來,看來她真的得早點為自已謀劃其他出路。
沈婉柔卻無甚驚訝,她將目光從霜哥兒身上轉到凌楚淮臉上,窗外的月光鍍在他璞玉雕琢的輪廓上,清朗的眉眼中帶著幾分上位者獨有的莊嚴冷肅。
她能理解凌楚淮此舉的用意。
想要讓霜哥兒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京城,此舉才是對他最好的保護方式。
至於其他人……沈婉柔瞥了一眼各懷心思的蘇聞櫻等人,嘴角微微上揚。
那些女人表面上是凌楚淮的女人,實際上,都是太后和三皇子生母麗妃的耳目罷了。
“這……這太突然了吧……”蘇聞櫻的語氣仍打著顫,到現在她還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凌老夫人深深看了一眼蘇聞櫻,而後溫聲開口:
“霜哥兒的母親為我們大熙王朝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只可惜……”
沈婉柔敏銳地注意到老夫人的這句話。
不可磨滅的貢獻……看來,霜哥兒的生母也是上過戰場的人,那他的生父再不濟也是將軍一類的?
究竟是誰呢?能讓凌家人這麼護著。
老夫人嘆了口氣,伸手衝霜哥兒招手,將他交到蘇聞櫻跟前道:
“來,霜哥兒,見過你母親。”
霜哥兒乖乖照辦,蘇聞櫻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兒子,覺得天都塌了。
現在,她該如何和太后交代?如何和母親弟弟交代?
蘇聞櫻咬了咬早已沒有血色的下嘴唇,囁嚅著開口:
“世子……老夫人……此事事關重大,要不要稟報聖上和太后了來……”
蘇聞櫻不提太后還好,一提太后,老夫人的臉當即沉了下來:
“什麼事都要和太后商量嗎?”
“我……不是……”意識到說錯話的蘇聞櫻當即訥聲想要為自已辯解,可惜底氣太弱,支吾半天都說不出一句整話。
“好了!”老夫人略一沉聲,“此事就此打住,不容再議。”
語罷,牽著霜哥兒率先離去。
用過晚飯後,沈婉柔回到汀蘭院,才一推門,門後便鑽出一個小腦袋來。
“霜哥兒!”她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霜哥兒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我想喝汀蘭院的金銀花水了……”
沈婉柔一笑,又用指尖戳了戳霜哥兒的額頭,對玲瓏道:
“快去溫一碗金銀花水來。”
玲瓏應聲退下,霜哥兒見沈婉柔身邊沒了人,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身邊,低聲道:
“沈貴妾……整個府裡只有你知道我以前叫爹爹為乾爹……你可千萬別把這件事說出去噢……”
沈婉柔點了點頭,向他保證道:“放心吧。”
得了沈婉柔的保證,霜哥兒嘴角一彎,又拉著她的衣袖道:
“沈貴妾,你和我講講宮裡的事吧……”
“宮裡的事?”沈婉柔一頭霧水:
“宮裡的事太多,我該從哪兒講起呢?”
此時玲瓏已將金銀花水端來了,霜哥兒順勢拉著沈婉柔坐在石墩上:
“就講你的事啊,你做宮女時發生的事情……”
沈婉柔用手撐著下巴:“做宮女啊……那些事真是又陌生又遙遠……”
夜涼如水,月光如錦繡鋪展,映照得地面的青磚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