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欽聽著溫霽月的怒吼聲,心中一時更煩亂了。
他不想回去服軟認錯,他承認他不該說那樣的話,可她亦有不對之處,況且她還出手打了他,單憑這一點,就夠他給她立家法了。
可他這會兒更不想去母親那兒,母親若是知道他捱打,事情只會越鬧越大。
明明在此之前,他和月娘一切都好好的,可為什麼成親之後,反而不如先前那般恩愛了呢?
徐知欽心煩意亂的出了府,藉著月色,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等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已竟無知無覺地走到了棠花巷。
怎麼就來這兒了呢?
徐知欽捂著半邊臉,被溫霽月打過的地方仍舊隱隱作痛。
腦海中卻不禁回想起,當日與姜苒和離時,他信誓旦旦地對姜苒說,她日後一定會後悔。
可現在,反而是他的日子先過成了一團亂麻。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徐知欽又猛然警覺般搖搖頭。
日子雖亂,但並不代表他後悔了,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月娘和母親只是暫時合不來罷了,他相信只要相處久了,她們定會成為天都城內人人稱道的婆媳。
沒錯,他不會後悔的,永遠不會!
徐知欽看著前方緊閉的院門,暗暗咬了下唇,轉身離開。
殊不知此時的棠花院內,姜苒正坐在院子裡獨自喝悶酒。
自打知曉母親和弟弟的死,與季相國有關之後,她的心情並沒有一刻放鬆,反而更沉重了。
因為她知道,她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敵人。
而在她決定出手的那一刻起,她的敵人也註定不會放過她。
這些年也不過是仗著她不知道真相,加之皇上一直沒有放棄追查案子,季仲南才沒有對她趕盡殺絕罷了。
可這匹蟄伏在暗中的豺狼,一定會在合適的時機,向她露出一口鋒利的獠牙。
所以她眼下不能輕舉妄動,對付季仲南,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一擊斃命。
只要季仲南一倒,季氏也就徹底沒有靠山了。
這些年她在姜家興風作浪,倚仗的自然不完全是父親的寵愛。
不過幸好,她姜苒如今也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思及此,姜苒閉上眼,又是一口烈酒入喉。
不遠處的屋簷下,永珠磕著瓜子,忍不住碰了下霜降的肩膀。
“霜降姐姐,姑娘今夜是怎麼了,瞧著臉色不大對勁呢。”
霜降嘆了口氣,沒說話。
姑娘每每醉酒的時候,便是想夫人與少爺了。
只是今夜,她喝得尤其多,裝得心事好像更多了。
今日在品茗軒,三皇子到底同她說了什麼?
霜降想問又不敢問,只是看著自家姑娘不要命的一杯接一杯灌酒,一時心疼不已。
直到後半夜,姜苒才終於放下酒杯。
地上的酒罈子空了不少,可是她臉上卻不見半分醉意。
霜降見狀,慌忙上前將熱了幾遍的醒酒湯遞給她。
“酒多傷身,姑娘喝點熱湯暖暖胃吧。”
姜苒沒接,而是捧住她的臉微微淺笑。
霜降這下看不懂了。
姑娘的笑容不是勉強裝出來的,她是真的有些開心。
可是開心,為何還會喝這麼多酒呢?
霜降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提醒。
“姑娘,夫人若是看見您喝了這麼多,會不開心的……”
“不,她會高興的。”
姜苒趴在她肩頭,聲音輕柔。
“她會開心的,弟弟也會開心的。”
霜降不解,“為何?”
姜苒小聲嘟囔,“因為、因為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為他們報仇了……”
這話說完,她便歪著頭沉沉睡去。
霜降微微嘆氣,“姑娘又在說胡話了,奴婢有時候多希望您能放下那些舊事,往後的日子也能暢快一些……”
宿醉的結果,便是姜苒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霜降和永珠都默契的沒去打擾她,直到姜苒開門,二人才端著水盆進去。
永珠清早先去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些吃的,再就是打聽訊息。
“這可是個秘聞,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呢,還是我偶然碰見徐家大少夫人院子裡的丫頭,才聽說的。”
姜苒淡笑,“什麼秘聞,你就別賣關子了。”
永珠煞有介事道:“昨天夜裡,徐二少爺和他的新婚夫人吵架,哪料那溫氏氣性上頭,竟出手打了他一巴掌!”
這著實出乎姜苒意料,不過仔細想想,倒也像是溫霽月會做出來的事。
她總是與尋常女子不同。
霜降在一旁聽得興致勃勃。
“那徐老夫人是何反應,她可不是好說話的主。”
永珠撇嘴道:“她呀,連個屁都沒放!”
那小丫鬟說得聲情並茂,徐老夫人得知小兒子被打,吵著要把溫氏關進祠堂自省。
溫氏順勢就拿自已丟嫁妝的事要報官,老太太當場就蔫兒了。
“我看她就是一隻紙老虎,也就是以前仗著大房孃家窮,而咱們姑娘向來好說話,作威作福慣了,如今碰上個硬茬,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永珠幸災樂禍道。
霜降聽得咋舌,同時擔心起了姜苒。
她但不是怕別的,就是擔心溫霽月那樣的性子,萬一真跟姑娘的百慶樓槓上,那以後怕是要日日不消停了。
而彼時的霜降也沒想到,自已竟然真的猜對了。
卻說昨日溫家坊開張,溫霽月請來呂夫人賣吆喝,呂夫人帶著滿滿一車的東西回府後,連夜派人將一隻厚重的錦盒送進宮中交給麗妃娘娘。
隔日一早,麗妃便穿著一身新服去見皇上。
皇上看得眼前一新,一連寵幸了麗妃十天。
其他妃嬪們私下自是嫉妒不已,一番打聽後,得知麗妃穿的那身新服出自京中新開的溫家坊,明裡暗裡也派人去溫家坊趕製衣裳,一時興起不小的風潮。
京中那些高門貴婦千金們,原本看著溫家坊是新開的鋪子,還有些嗤之以鼻。
如今見宮裡的娘娘們都上趕著買她家的布料,立時也追捧起來。
短短一月過去,溫家坊天天門庭若市。
而百慶樓那邊,雖也偶有幾位顧客進去買布,可挑選一番後,不是嫌棄顏色太俗,就是樣式不夠穩重,轉身又往溫家坊去了。
霜降急到不行,繞著姜苒來回打轉。
“奴婢就知道她是衝著咱們來的,姑娘,咱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撐不了多久就要關門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