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霜降的心急擔憂，姜苒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閒之色。
“莫急莫憂，不過一個月未開張罷了，鋪子尚且撐得住。”
霜降道：“可以後就難保了啊！”
宮中嬪妃和京中貴女們，如今皆成了溫家坊的顧客，照這般情形下去，百慶樓被溫家坊擠兌出京，那是早晚的事。
姜苒輕搖團扇，輕聲道：“且再等兩日吧，到時候，溫霽月會主動登門求見。”
霜降怔怔聽著，半信半疑。
她家姑娘行事，鮮少有疏漏。
只是那溫氏也不是好相與的，如今溫家坊在京中風頭正盛，她豈會在這時候登門呢？
可霜降也沒想到，姜苒這回還真料準了。
兩日後的清晨，一個風平浪靜的早上，溫霽月正坐在房中看賬本。
溫家坊風靡天都城一月有餘，雖掙了些錢，但也算不上多。
各項開支雜七雜八地扣出去，也僅掙了五百兩而已。
而賣給那些貴婦千金們的布料，其實都是不掙錢的。
畢竟日後免不了要同她們打交道，所以她早早同管事打了招呼，凡有高門大戶進店，皆以本價售出。
徐知欽坐在一旁，聽她時不時的唉聲嘆氣，目光微轉。
“月娘，鋪子既然不景氣，不如就關了吧，徐家又不是養不起你，你……”
“誰同你說我的買賣不景氣？”
溫霽月沒等他把話說完便沉聲打斷。
她現在根本聽不得這種喪氣話，尤其是從徐知欽嘴裡說出來的。
一個月前他們大吵一架，她還動手打了他，後來是公爹出面調和，他們才冰釋前嫌的。
溫霽月並非不知道他心裡的癥結在哪兒。
振興徐家的擔子一直在他肩上壓著，可他一個武將，自回到天都城之後卻遲遲得不到皇上任用，英雄沒有用武之地，自是鬱悶難平。
而她偏又在這時候名聲大噪，外面皆傳他娶了個好娘子，於她而言是讚賞，可對他來說，卻是不可接受的。
他是個要面子的男人，可面子又能值幾個錢？
再說她殫精竭慮做買賣，還不是為了這一大家子人嗎？
說什麼徐家又不是養不起她，可事實上又是誰在養誰？
闔府上下全是吃白飯的，但凡有一人能站出來幫幫她，她又何須如此操勞？
溫霽月越想越氣，有心想同他吵一架，轉念又覺得沒意思。
有這閒工夫，她還不如多算兩本賬。
溫霽月淡淡抿唇，隨手拿出幾十兩銀子放到桌子上。
“你若在府中閒的無聊，便約幾個同窗喝酒去吧，酒錢我請了。”
可她不知，這樣做恰恰戳中了徐知欽敏銳的自尊心。
同窗好友對他本就頗有閒言，她還讓他拿著她的錢去喝酒，把他當什麼了！“在你眼裡，我如今也成了一個沒用的酒囊飯袋了，是嗎！”
徐知欽沉著臉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又下不去。
“我知我眼下不如你，可我有朝一日定然還會回到戰場上去的，到時軍功獎賞一樣都不會少，你何必這般輕視我，月娘，你以前並非這般世俗的女子！”
溫霽月見他莫名其妙的發火，心裡亦有些惱火。
只是還沒來得及發洩，喜兒便神色匆忙地跑了進來。
“姑娘，不好了，鋪子的管事來傳話說，染房平日所用的蘇木不夠了，這可是最重要的一味染料！”
溫霽月煩悶皺眉，“不夠就去買啊，這種小事也需要來問我嗎！”
喜兒道：“可管事說，城中所有蘇木，早在一個月前就被百慶樓的東家買光了！”
“什麼？！”
溫霽月大吃一驚，繼而惱恨不已。
“我說他們怎麼一個月都沒動靜，鋪子生意都差成那樣了，也不見他們著急，合著在這兒等我呢！喜兒，叫上幾個小廝跟我走！”
徐知欽一看她這般架勢，趕忙攔住。
“你們同為布坊，百慶樓買走蘇木，定是有他們自已的用處，你直接登門算賬，反而理虧。”
溫霽月沒好氣地甩開他。
“徐知欽，眼下被欺負的人是我，你怎能胳膊肘往外拐，你還是不是我夫君！”
徐知欽皺眉道：“我只是就事論事，你……”
“我懶得同你廢話，你沒做過買賣，豈知生意場上那些腌臢手段！
總之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敢惹我溫霽月，算是踢到鐵板了！”
溫霽月恨聲說完，便轉過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月娘！”
徐知欽心急又無奈。
既怕她惹出禍端，又怕她被百慶樓的人欺負了。
斟酌一番後，拔腿追了出去。
不多時，溫霽月便帶著人闖進了百慶樓。
賬臺後面的白管事見狀，先是一頓，而後笑臉相迎。
“這不是溫掌櫃嗎，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溫霽月橫眉冷對，“我要見你們東家，立刻把人給我叫出來！”
白管事耐著性子道：“溫掌櫃，真是不巧，我們東家不在京中，不過您有什麼事，直接同我說也是一樣的。”
“你？你能當百慶樓的主嗎？”
溫霽月斜眼瞥他，眉眼之中透著幾分輕視。
“我問你，你們百慶樓最近是不是買走了京中所有的蘇木？”
白管事點頭道：“確實買了，不過不是最近買的，實乃一個月前，東家發現染房的庫存不夠了，便著手買了一些。”
“哪裡是一些，你們分明是算計好的！”
溫霽月氣得臉色發青。
“我還從未見過世上竟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生意做不過我們溫家坊，就背地裡耍陰招買走所有的染料，你們如此行事，就不怕砸了自家的招牌嗎！”
白管事聞言笑了。
“溫掌櫃，您這話倒是讓人聽不明白了，咱們同是賣布的，每月需要多少染料，您也是清楚的，我們買蘇木以供已用，怎麼就是自砸招牌了？”
外面圍觀的百姓聽見這話，紛紛點頭稱是。
“溫掌櫃，白管事所言在理，你就不要在此無理取鬧了。”
“就是，你搶了人家一個月的買賣，人家都沒說什麼，你倒好，得了便宜還賣乖。”
“沒錯，染布用的染料又不是隻有蘇木一種，你不去買別的，卻跑到這兒來鬧事，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