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將啊虎將，這樣的虎將居然不能為我所用。”陳墨低聲嘆息，看向慕清安的眼神逐漸陰沉。
“大哥，你且退下。”最終還是慕清安阻住了自家大哥。
“蘇將軍，在下願意孤身入城。”慕清安單膝跪地，請求單刀赴會。
蘇峭的眉心頃刻間擰成了一座小山，心道：你若是有個萬一，我怎麼像太子殿下交待？
蘇峭勸道：“慕將軍啊，叛軍狡詐不能盡信，你孤身入城實為不智，不如我們攜手攻進城去……。”
“蘇將軍此言差矣。”慕清安反駁，“清安以為，征伐的意義不是奪取土地，屠殺城池，而是分解與安撫。清安在沛郡務農十年，深知吳楚之亂在於苛政。官府橫徵暴斂，豪強圈地成風，最終導致民不聊生，盜匪四起。”
說到此處，慕清安眸中隱現淚光，“面對起義軍，朝廷不僅不安撫，反而一地反殺一地，一城反屠一城，百姓豈能不寒心，豈能不反？”
“秣陵城內十有八九是失去了土地，衣食無著的百姓。若是今日我們屠了秣陵城，將來還會有更多的百姓站在秣陵城樓上與朝廷為敵。”
“請蘇將軍三思，允許清安孤身入城。”
慕清安的話因為咳疾說得斷斷續續，卻字字句句清晰地傳入了在場將士的耳中，將士們看慕清安的眼神逐漸發生了變化。
原來他並非不諳兵法、臨陣脫逃的逃跑將軍，而是心中有百姓的大德之人。
蘇峭猶豫了。
蘇音音站在蘇峭旁邊，低頭細思了一會，低聲道：“兄長，讓他去吧。若是真屠了秣陵城，只怕會激起更大的民變。”
“皇上想要的是唐子嬰的人頭，不是百姓的人頭。”
最後一句是貼著蘇峭的耳朵說的，蘇峭的額角猛地一跳，鷹眼剎那間凌厲起來。
慕清安卻矯情了，抬起頭可憐兮兮地說道：“音音，你真的捨得我以身犯險？”
蘇音音的俏鼻一皺，“不是你自已要去的嗎？”
再說了，真正的唐子嬰昨晚已經殞命了，城樓上的唐子嬰是個十足十的假貨。
此時請降，十有八九是走投無路，想為城中的將士們謀一條出路。恰巧慕清安不殺降，不虐待俘虜，把將士們交給他是最好的選擇了。
慕清安此去，危險是危險，但不至於殞命。若真有個萬一……
“音音，若是我有個萬一，你會為我守寡嗎？”慕清安咳嗽著，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你又胡說！”蘇音音怒瞪著慕清安，拼命壓下了想踹他一腳的衝動。
“不會，所以你要活著回來啊。否則……”蘇音音冷笑。
慕清安的臉黑了一下，低下頭掩著半邊嘴小聲道：“若是我真有個萬一，你千萬不要嫁給陳墨這樣的男子。陳墨腦後有反骨，眉間有桃花，是不會真心待你的。”
蘇音音的嘴角抽了抽，眼風不自覺地掃向兩步開外的陳墨。
陳墨見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低聲細語，一張臉早就是綠了又黑，黑了又綠。
“慕將軍，我在城外等你歸來。你若有事，秣陵全城陪葬。”
蘇峭的臉上早就籠了一層冰霜，開始委婉地趕人。
大丈夫提三尺劍征戰天下，頭掉了不過碗大的疤，從來見過如此磨嘰的男人。
這時，只聽對面城樓上有人高聲道：“蘇將軍若是不放心，可指派兩人跟隨慕將軍一同進城。”
眾人抬頭，唐子嬰早就下了城樓，城樓上只留下守城的將士們。
“蘇將軍，我願一同進城。”秦簡跪地請命。
“我也去！”慕成林毫不猶豫。
“好，如此便可無虞了。”
蘇峭的心落到了肚子裡，有此二人同去，慕清安必定能全身而退。
慕清安似乎也生出了堅定的信心，抱拳道：“各位將軍，慕某去去就來。”
“嗯。”將領們齊齊點頭，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慕清安三人飛馬跑進了秣陵城，城門重新關閉。
眾將士卻依然嚴陣以待，絲毫不敢懈怠。
蘇音音卻沒有耐心乾等，本想悄悄溜走，卻被陳墨截住了去路。
“小九，你和慕清安何時如此相熟了？”陳墨臉色黑得嚇人。
他雖沒有聽見慕清安和蘇音音說了些什麼，但看二人表情便知，此二人相識已久。
不知為何，蘇音音心中生起不快，禮貌地笑道：“齊相，這是我的私事，沒有必要告訴你吧？”
陳墨的臉色一僵，扭頭冷冷地低喝了一聲：“孤風！”
孤風唰地單膝跪地,“僕失職，請丞相責罰。”
天知道，他留在雒陽的心腹每個月送到齊國的密信中為何沒有提過慕清安這個名字。
場面有點僵，還有點劍拔弩張。
蘇峭走了過來，搭眼便知發生了什麼，不動聲色地吩咐道：“燕大燕二，送二姑娘回營歇息。”
燕大燕二應了聲諾，自覺地站在了蘇音音兩側，虎視眈眈地看向陳墨。
陳墨嘆氣，默默地轉過身子，不看蘇音音。
蘇音音心中微微痛了一下，轉身離去。
“雲朗，你是選了慕清安做你的妹夫嗎？”蘇音音走遠後，陳墨心如刀絞。
蘇峭自嘲：“你覺得音音會乖乖地聽我的話？”
陳墨身形微晃，垂首不語。
是呀，她那樣有主意的女子怎麼會乖乖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
一個時辰後，秣陵城門重新開啟，慕清安、慕成林、秦簡三騎並轡，緩緩駛出城門，等候在城外的將士們振臂歡呼。
秣陵城破，會稽五縣亦不能獨存，轟轟烈烈的流民起義到了收尾階段。
慕清安不僅帶回了降書，還帶回了唐子嬰的人頭。
燕大燕二親自去看了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回來道了句：“那傢伙確實挺肥的，肥頭大耳。”
蘇音音驕傲地一揚頭，道：“那當然，我的眼睛像鷹一樣，豈能看錯？”
朝廷大軍進駐秣陵縣城，根據不殺降的約定，叛軍得到了善待，只等待班師回朝的聖旨。
蘇音音跟隨蘇峭進了城，在秣陵縣署的內宅暫歇。
飛雲子也進了城，卻沒有出現在縣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