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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宴請

錦瑤的身影如同一股旋風般,連同那帶著絲絲縷縷的甜香味道一齊驟然出現了。

只見她雙手叉腰,柳眉倒豎,嗔怒地說道:“你還在這裡磨磨蹭蹭地幹什麼呢?今晚‘遙客樓’可是專門安排了我的舞蹈表演,時間緊迫,你別再在這裡耽擱磨蹭了,趕緊麻溜地收拾行頭跟我們走。”

距離開場明明還有一個多時辰呢,這般火急火燎地催促,八成又是存了提前去的心思,好去看看有沒有能瞧得上眼的公子哥。

星彩突然想嘆一口氣。

哎,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對於這世間的大多數女子而言,能夠嫁一個富貴門第的子弟,從此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才是這一生最好的結局吧。

錦衣玉食…嗎?

昔日的暗影靜默地,猶如細絲般,徐徐纏繞,和曾經諸多次一樣,將自已的思維遮蔽住了,她發覺自已的腦袋逐漸沉重起來。

星彩只覺得這個詞仿若一隻從黑暗深淵中竄出的狂暴野獸,帶著猙獰的獠牙與尖銳的利爪,瘋狂地撕扯著她眼中那原本如湖水般平靜的目光,誓要將那僅存的一絲安寧攪得粉碎。

不可以回想,星彩。千萬不可以。

那些過往的記憶猶如暗潮洶湧的漩渦,一旦陷入,便會將人無情地吞噬。她緊緊地咬著牙關,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著自已。

星彩趕緊拼命地搖搖頭,那力度大得像是要將腦海中某些蠢蠢欲動、即將破土而出的夢幻連根拔起,徹底甩脫。

對,我想不起來,一定、一定想不起來。

“你搖什麼頭?哼,不過一個小小的伴舞而已,還是破了相的醜八怪。

別不識好歹。你要是不願意去,這樂坊之中有的是人排著隊眼巴巴地等著去,不缺你這一個。”

錦瑤雙手叉著纖細的腰肢,微微揚起線條優美的下巴,塗著丹蔻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星彩,眉眼間盡是傲慢與不屑,用那嬌蠻的語氣毫不留情地說道。

這一通尖刻至極的話語,卻如一根救命的繩索,意外地將星彩從那深陷的精神泥潭中生生拉出。

在這一刻,那向來刻薄的嘴臉,不知怎的,竟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星彩微微定了定神,放鬆了一直緊咬的牙關,一向冷然的臉上竟然也帶了些笑容。

雖然這極少的笑容被面紗遮住了。

“瑤錦姐姐,您莫要生氣,都是我的不是。瞧瞧您這通身的氣派,那是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的。姐姐天生麗質,又有這驚為天人的舞技,日後定然是要成為這都城的風雲人物。

我能跟著您做事,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方才是我犯糊塗,惹您動怒,姐姐大人大量,別與我一般見識。”

瑤錦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星彩近日來似乎突然轉了性子。以前的她,總是冷冷清清的,對什麼都不理不睬,整日擺著那副高傲的樣子。

她雙手抱胸,揚起下巴,嘴角上揚,自滿地想:定是我的威勢起了作用,壓倒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算你識趣。我就知道,在我面前,任你再清高也得乖乖低頭。不過你給我記好了,以後都得這般聽話,少不了你的好處。

你先回去收拾,走的時候幫我把行頭拿著,咱們在‘遙客樓’碰頭,誤了事,我饒不了你。”

星彩垂首應道:“是,瑤錦姐姐,我一定準時,絕不敢誤事。”

星彩仍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瑤錦那充滿驕傲與自得的背影,直至那身影漸漸消失在樂坊的拐角處。

她的嘴角輕輕扯起,流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心中只覺著實有些趣味。

此時星彩突然意識到,自已彷彿確實有了些變化。

長久以來,自已總是孤身一人呆在樂坊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

回憶彷彿是一層無形的屏障把她牢牢禁錮,又似被沉重的桎梏死死束縛,無論如何掙扎,都始終無法掙脫。

而那反覆糾纏著她的、如出一轍的噩夢,便是這一切最為清晰而有力的證明。

而最近這兩日,自已竟是出乎意料地睡了幾個安穩好覺。

星彩蹙著眉頭,仔細地回憶著、探尋著,好像,好像是自從那個神秘的刺客到來之後,一切便開始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就像是一把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的絕世利刃,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毫不留情地割開了自已原本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

將自已從那長久以來渾渾噩噩、麻木不仁,猶如一潭死水般毫無生機、渾濁度日的狀態中硬生生地拖拽了出來。

雖然當時的情況危急不已,自已也非常緊張。但當那人如鬼魅般悄然離開之後,一直緊繃著的精神驟然一鬆,彷彿一根被過度拉伸的弓弦,終於在達到極限之後迅速回彈。

星彩驚訝地發現,自此之後,她覺得日子竟開始變得與以往截然不同了起來,居然也能從渾噩日常中咂摸出各種樂趣。

這是怎麼回事?是以毒攻毒嗎?難道是那驚心動魄的危機與緊張,如同猛藥一般,打破了原本死水般的生活,帶來了這奇妙的變化?星彩滿心疑惑地思索著。

她一邊在心底反覆琢磨著這奇異的轉變,一邊腳步不停地朝著自已那小小的房間走去。踏入房間,她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起東西來。

都城的夜幕悄然降臨,宛如一塊巨大的墨色綢緞,緩緩地覆蓋了整片天空。隨著夜色漸濃,萬家燈火漸次亮起,星星點點地閃爍著,似是璀璨的星辰墜落到了人間。

而城東的那片勾欄瓦肆之地,此刻更是熱鬧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喧鬧聲,交織成一片繁華喧囂的景象。

遙客樓便坐落於其中,在這繁華之地佔據著一方天地。雖說它比不上處於都城中心、最為繁華地段的那些大店,沒有那般富麗堂皇、氣派非凡,但也算是小有名氣。

平日裡,時常有一些中小品階的官員於此擺宴應酬。這裡的佳餚美酒、絲竹歌舞,都成了他們放鬆身心、交際往來的絕佳選擇。

今夜,有一位官員為了款待上司,精心籌備了這場宴席,特意邀來長安樂坊的舞姬前來添彩助興。

那醉仙樓的門口,燈籠高掛,紅彤彤的光芒映照在門前的石板路上,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即將到來的熱鬧與繁華。樓內,桌椅整齊排列,佳餚香氣四溢,只待賓客入座,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