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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天法鎏金臺(上)

白袍男子輕輕抬起了頭,他本來瘦削挺拔的身材在大胖子帥翔身上,顯得格外渺小。

“你還是來了。”葉藝榕的聲音異常虛弱,不過語氣當中透露著一股明顯的喜悅。

莫瀾看了看他,點點頭道:“清霄的仇總該先收點利息,咱們雖然不是一夥的,但是可以算目標一致。”

莫瀾伸出手,兩指按在葉藝榕手腕,葉藝榕看著他手上淡銀色的手鍊,不做聲。

片刻,莫瀾舒了口氣,收回右手。

“沒什麼大礙....現在感覺怎麼樣?”莫瀾看了一眼遠處,山嶺迭起,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有些脫力....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因禍得福。”葉藝榕有些心虛的輕笑道。

莫瀾咂咂嘴,手沒處擱置的捋了捋帥胖胖的鼠尾辮。

“你能無視了這個小世界的禁錮強行天人合一,這恐怕連我老師當年都沒能預料到。”

“坦白說我也不清楚,為什麼你的天人合一如此強勢。不過再想想,也不是很不可思議,琴是百樂之首,想來無論是入情境還是天人共鳴,都別有一番風采。”

“至於會不會被送出去,你倒是不用擔心。”

葉藝榕點點頭。

他一步邁入法天象地,本就是機緣所致,水到渠成,他卻心甘情願的縮回了腳步,這曇花一現,到底算不算真正的法天象地境界,自然不勞煩洞天之外的兩人。

帥翔像一個移動的山嶽,移動速度極快,卻異常平穩,葉藝榕沒有感到一點顛簸和不適。

莫瀾隨手摘下那一口利劍偽君子,葉藝榕看了一眼,面色如常。

往生琴,偽君子,這一琴一劍對於葉藝榕來說已經不是簡單的武器了。隨著修行的加深,武器和修士往往會產生一種微妙的共鳴,這樣的聯絡使得修士把它們當做和生命等同的存在。

曾經有修士,修行五十載,終成宗師,可依然丟不開那柄將近腐朽的木劍。

葉藝榕也不例外。除了自己的老師,只有莫瀾能短暫使用自己的琴和劍。

莫瀾抽出劍鋒,屈指輕彈,嗡嗡作響,寒光奪人。

“不彈琴的時候,你也可以琢磨琢磨。”莫瀾的話言簡意賅。

葉藝榕其實自己剛剛也有想到。自己武技術法相互加持的手段早就初露頭角。和閻羅獄姬閻翎那一次交手,他就是透過琴曲,將自己的武技境界加持到情境的水準,自身已然是體驗過那種境界的風景獨好。

如今自己更是曇花一現,踏過天人合一而棄之,兩次達而不入,留下了太多東西給他咀嚼。

“還有大半天的路程,你儘快恢復。”莫瀾還了寶劍,輕輕拍了拍葉藝榕的肩膀。

“就算有我們幫點忙,也不要掉以輕心。你們想順利奪回岐黃龍涎珠還是很不容易。”

葉藝榕檢視自己身體,丹田內空空如也,不過一絲斑斕的氣息,若有若無的遊離在他的氣海,給他的感覺奧妙無窮。

他現在的情況很奇怪,明明沾染了天人合一的氣息,卻退回凡塵,雖然沒有徹底完成,卻牽連了許多天地氣象,竊取了些許天人手段。

葉藝榕抬眼看向莫瀾,眼中光華氤氳。在這之前,論境界葉藝榕一定是輸莫瀾一籌的。不過現在卻不一樣,已經觀瞻過法天象地風景的葉藝榕,在單純的境界上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法天象地之下第一人,莫瀾也有所不及。

正是如此,天人氣象的手段下,葉藝榕自然看得到一些平日裡窺探不到的。

各人的修行和實力,大致可以用氣機的流轉和深淺判斷。若不是有意流露,同境界之下只怕是兩眼一抹黑。

葉藝榕曾經見過強烈的氣機,一個是慧相蘇元默,氣機猶如萬丈深淵,不見其廣,只見其深,絲毫不見流轉。

還有一個就是武神大元帥,邢浩。平日的氣機猶如一條恢宏的大江,可窺其深淺,不敢問其洶湧澎湃。

此刻他才留意到莫瀾的體內氣機。隱隱約約,有四團極其模糊且洶湧的截然不同的氣機流轉執行。

葉藝榕不禁想起自己危難之際時的所見。

琴音催山嶽,這驚人一手直接駭住了敵人三大宗師。

石破天驚的轟鳴過後,真正被斬殺的,其實只有青冥老鬼,那兩位也僅僅是狼狽而已,傷勢甚微。

這兩人,只怕他自己已經沒有餘力再盡數剿滅,何況就算盡數殺死,自己也會被洞天抹殺。

不容他多想,逐漸喪失意識的他,只看到那個妖異青年的身體突然猶如遇見水的泥人,迅速消融,連慘叫都沒有一聲。

黑袍老者的死法,他倒是沒有親眼看見。只知道自己被莫瀾馱到了背上,臉上被風中的灰塵拂得習習作癢,貌似還有一些焦糊的味道。

“就算是這樣了,我們的勝算還是不大嗎?”

葉藝榕言語輕柔,頗有些無奈的笑道。

莫瀾微微白了他一眼,笑著坦言:“我也不用瞞著你,其實最早察覺蠻王不軌的,是我的老師。”

這一回答出乎葉藝榕意料,他驚異道:“聖君冕下?”

莫瀾接著道:“老師他和蠻王幾乎是同時期的人,兩人私下其實也有一段交情。其實早在陛下剛登基,蠻王初露頭角的時候,老師已經猜到了幾分他蠻王殿下的野心。”

莫瀾好像沒看到葉藝榕沉寂下來的眼神,攤攤手無奈道:“所以啊,陛下他們這三五年才有所察覺,可是人家呢?”

莫瀾雙手食指交疊,“二十年,蠻王實打實的佈置了起碼二十年。”

“所以現在,有心算無心,無論是頂端戰力還是勢力範圍,人家都佔優。”

葉藝榕低垂著頭,俯在帥翔身上,烏黑的長髮遮住臉頰。

莫瀾打量了一下身邊匆匆路過的修士,他們幾乎都是往那岐黃龍涎珠的地點匯聚。

看出了葉藝榕心頭的不悅,莫瀾也沒多說什麼。

畢竟即使是聖君葉迦還在,他也不會出手干預皇權歸屬,莫瀾之所以也是愛答不理,一方面是自己天性使然,和聖君如出一轍,另一方面,這何嘗不是聖君離去之前的囑託呢?

不過聖君在與不在,又是兩樣。聖君對蠻王的評價極高,認為這個時代如果不是有他葉迦,蠻王何時能結束他的無敵?只怕要等到他亡故之時才能結束。

而葉迦在時,世上尚且有壓制他的人,而現如今,蠻王真可謂舉世無敵。

三人就這麼無言以對的走了很長一段路。

終於,還是莫瀾憋不住了。

輕輕扯了扯很難看出原來樣貌的白色衣袖,莫瀾無奈道。

“雖然不能直接出手,但是作為朋友,給予一些幫助還是不難的。”

葉藝榕微微抬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笑意。

莫瀾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接著說道:“知道最後這一場怎麼決定勝負嗎?”

葉藝榕搖搖頭,外面那兩位貌似沒有提過隻言片語。

“我知道!”葉藝榕身下這胖子終於開口說話,顯得一本正經,“天法鎏金臺!”

天法鎏金臺?

葉藝榕眼中浮現一絲茫然。

莫瀾輕輕給了胖胖一掌:“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帥翔委屈的點點頭。

“天法鎏金臺是什麼?”葉藝榕趕緊問。

“知道擂臺嗎?”莫瀾答非所問。

葉藝榕“嗯”了一聲,看向莫瀾。

莫瀾點點頭:“這就對了,一個道理。層層擺擂,兩兩對決,這裡的兩指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方勢力,透過車輪戰一直決出誰將勝出,當然,手裡人命不超過三條的約定依然有效。”

看著葉藝榕不可思議的表情,莫瀾壞笑:“懵了吧?就是這麼殘酷,據說每次他們道門內部都爭的頭破血流,實力懸殊過大更是家常便飯。”

葉藝榕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不愧是道門,不過怎麼總覺得.....”

心中覺得哪裡奇怪,卻一時不太好表達。

“規矩限制太嚴重了。”莫瀾好像早就知道他想說什麼,補充道。

無論是這所謂的三清洞天圖,還是這擂臺一樣的天法鎏金臺,道門的寶物貌似都想著把人們限制在極其明確且單一的目標,還有非常嚴格的規則裡。

莫瀾開玩笑道:“本質上,我特別不喜歡這兩家,道門形式拘謹嚴苛,反而造就了許多超脫框架,得大自在的真人;佛門講眾生平等,反而弄來了很多約定俗成的榆木疙瘩。”

“我們幾人裡面,易哲修的是道門心法,你為了琴心感觸,參禪打坐,就連白澤都悟出了開口禪和拔刀術的意義。”

莫瀾指了指自己,笑道:“我可從來,不想沾染這些條條框框。”

葉藝榕周身氣息流轉,高明之士一眼就能剖析明理,氣息週轉川流不息,體魄和心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令莫瀾驚奇的是,這般速度已然遠遠勝過不久前的葉藝榕自己。

果然,畢竟是剛剛從天人合一落下的人。

“不搭茬了,快些恢復吧。這關鍵一戰,我看多半要在你和易哲身上分出勝負手。”

葉藝榕略有些驚訝,卻不曾開口詢問。

“帥帥,保持平穩。”

莫瀾輕聲囑咐,高壯的漢子憨厚的應了聲。

以多敵少,說起來輕鬆,哪怕是驚才絕豔如葉藝榕,易哲和白澤,也多次在幾名宗師的圍攻下吃了大虧。

雖然這次是車輪戰,但是一樣是對身體,謀劃,以及修為功底的巨大考驗。

莫瀾微微皺眉,抬頭凝視上空,目光好像穿越了一切虛妄,透出三清洞天圖。

與此同時,玉陽子真人彷彿有所感應,淡然抬頭,隔空對望。

悟真大師抬眼掃視,面容慈祥,合掌瞑目,默唸經文。

煜檀宮,凌虛觀,金碑寺。

其中,後兩者一個代表著道庭聖地,一個代表著佛門第一。

和葉藝榕不一樣,莫瀾從不覺得,一旦葉藝榕他們奪得岐黃龍涎珠,鳳凰神君他們會在毀約動手。

都說三大超然勢力,其實莫瀾心裡清楚,異軍突起的煜檀宮家底還是太薄了一些。

或許煜檀宮能和凌虛觀以及金碑寺較量一二,但是不能忘記的是二者身後的組織,那才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絕大多數人都輕視了這兩者,或者說太不夠重視。

道庭和佛門的底蘊甚至比汗金皇朝還要早,甚至在修士當中都形成了極其龐大的特殊群體,最重要的是,這兩者已然和國運有了密不可分的聯絡。

煜檀宮的崛起,主要歸功於橫壓一世的聖君。而這兩者,卻都是實打實的有悠久歷史作為底蘊。

單論影響力,別說一個鳳天舞,就算蠻王親至都只能按捺住,否則一旦開罪這兩位,就相當於把深關國運的兩派推到了對面。

只論境界,這二位都能和你蠻王平起平坐。

這對於勢弱的保皇派來說,必然不是個壞訊息。

而立場不同,思考的方向不同。為逍遙,為自在而立派的煜檀宮,不得不去考量,聖君以及莫瀾也不得不去思考。

道庭所謂“大道無為”,是否有逆大勢所趨,發展進步?

佛門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否符合眾生平等的念想?是否真是“欺善者之所善,庇惡人之所惡”?

這兩者和國運太過糾纏,到底是利是害?所謂教義,是否是過於拘束人民,限制思想的幌子?

其實到現在,莫瀾也是打了一個問號。不過正因如此,即便對二者瞭如指掌,明瞭其中裨益,莫瀾卻始終不去融入參悟,生怕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