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的橡皮擦，”入學的當天，相同的聲音，一樣是他的左側。

那個眼眸靈動的少女將兩個月前借他的橡皮擦遞到了他的面前。

緣分有著奇妙的巧合，考場時坐在他左側的人，在新的學年成了他的同桌。

摩挲著被儲存完整的橡皮擦，風吹過課本的扉頁，顧蕭笙在紙張上看到了她的名字，晴知川。

這個名字他似乎有所耳聞，不知在哪裡聽到過，他並不會刻意去記住誰，可晴這個姓氏太過於稀有，所以他應當是聽過，就下意識熟悉了起來。

坐在他左側的少女，似乎是天生的發光體，一到課間，她的身邊就圍上來了太多人，他們似乎很願意跟她親近，在那些人的隻言片語中，他拼湊出了這個少女的關鍵資訊。

她的母親是這個學校的副校長。

在得知這個資訊的時候，再看她身旁圍著的人，顧蕭笙收回了目光，他無法對一群高中生去陰謀論，大抵是群體思維，讓這些人下意識就會主動去靠近晴知川吧，

可這些，與他無關，他的人生，在此刻與身旁的人，是割裂開的，顧蕭笙很清楚，他們不在同一片太陽下。

所以他總在刻意避開晴知川，可她卻時不時的會湊到他跟前。

她會嗓音甜軟的喊著他的名字：“顧蕭笙，這道題我不會，你可以教我一下嗎？”

晴知川似乎很愛笑，無論什麼時候，她湊到他面前，看見的都是她明晃晃的笑容。

生在太陽下，在愛中長大的孩子，自信又大方，明媚又扎眼。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下意識蹙眉，給人講一道題的時間，他自已可以多刷好幾道題，所以他下意識是抗拒的。

只是那時候的顧蕭笙並沒有給顧瀟瀟以外的人講過題，他衡量的講題時間都是拿曾經給顧瀟瀟講題的經驗去衡量的。

顧蕭笙並不是很滿意這個同桌，過於蛞躁，無論是她，還是圍著她的那些人，他們擾了他的課間複習。

尤其是，她有個閨蜜，每次串到他們班的時候，都會嘰嘰喳喳吵鬧不停。

“你可以去問老師，”他的拒絕明確乾脆。

這已經不是顧蕭笙第一次拒絕晴知川了，可是她還是會先求助他，被他拒絕完才會再去找老師。

顧蕭笙不理解，明明結果都是一樣，她為什麼還要去走這個被他拒絕的流程。

直到

“顧蕭笙，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再一次被他拒絕後，少女看著他，那雙笑著的靈動眼眸，充滿了落寞。

討厭她嗎？顧蕭笙不清楚，他只覺得她很吵，她身邊的人太多，身邊的人也很吵。

這種吵鬧，是顧蕭笙討厭的，會令他想起曾經的顧瀟瀟，讓他想起記憶中那些不好的吵鬧的場景。

“我喜歡安靜，”顧蕭笙斟酌了一下，選擇了避過這個話題，晴知川的母親是副校長，顧蕭笙見過幾次，那是一個光看眼眸就可以看見溺愛二字的母親。

毫無疑問，晴知川的母親很愛她，得罪晴知川，於顧蕭笙而言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而少女落寞的眼眸在聽到他的回應後，似乎又湧起了一絲希望，沒錯，是希望。

顧蕭笙看不透那絲希望，意味著什麼。

“我不吵的，”她紅著臉，小聲為自已辯駁。

顧蕭笙沒有說話，晴知川的話，很顯然沒有任何說服力。

她的每一次出現，於他而言，都只有一個詞“蛞躁”。

只是從那天開始，顧蕭笙明顯感覺身邊的人安靜了許多，不僅僅是她，似乎連她身邊圍著轉的人，說話的分貝都小了很多。

那個時常來串班的少女，腳步也只會停在他們班門口，朝晴知川招手，然後將這份吵鬧帶出了教室。

學校有個好地方，美術室到了下午總是空無一人，離教學樓還很近，顧蕭笙到了課間，就很喜歡待在那裡。

紙筆摩挲在紙上的聲音，十分放鬆他的神經，只是這片天地很快就闖進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進入美術室的時候，少女已經拿著顏料，用畫筆在認真雕琢著面前的畫板，她畫的十分認真，連臉上什麼時候沾了顏料都不知道。

顧蕭笙第一次見如此認真的晴知川，她面色凝重，連拿畫筆的手都顯得小心翼翼，似乎於她而言，眼前的畫像多的每一分顏色都很重要。

顧蕭笙有了好奇，究竟是在畫什麼，讓一向吵鬧愛動的人，連他進入美術室都沒察覺到。

他走到了晴知川的身後，凝視了許久，畫布上的畫並不精緻，甚至說的上很潦草，顧蕭笙很快就下了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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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知川的繪畫天賦不怎麼樣。

但是側影下，他還是能辨認出來，畫中的少年，是他。

因為他看見了少年鎖骨處的兩顆痣跟他鎖骨處的兩顆痣的位置，如出一轍。

晴知川在畫他，畫中的他眉目含笑，手中拿著一本書，穿著的是初中的校服，很寬大，穿在他身上鬆鬆垮垮的，以至於很清晰的能看到鎖骨處的兩顆痣。

“果然很難，”少女突然放下畫筆，整個人都像是洩氣了一樣，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陽光落下，地上的影子多了一個人，她似乎是意識到了身後站著人，慌忙轉身，然後對上了他平靜的眼眸。

“顧……顧蕭笙，”她結巴著叫他的名字，像只受驚的兔子。

顧蕭笙認真的打量了一下畫，又注視了一會晴知川，想起少女時不時湊到他跟前，笑容晃眼，再想起那個時隔兩月也被儲存的很好的橡皮擦。

在他的注視下，晴知川的臉慢慢的泛起了紅。

顧蕭笙第一次那麼直白的面臨女孩子的愛意，以往也有一些女生會在他面前，莫名其妙紅了臉，然後羞澀跑開。

可晴知川不一樣，在被他注視下，縱使臉紅，可眼神還是直勾勾的看著他。

“我，我現在畫的不是很好，我會畫好的，”她像是鼓足了勇氣，向他保證。

少女的眼眸中全是不遮掩的，青澀的愛意。

顧蕭笙垂下眼，向後退了一步：“我沒有早戀的打算，很抱歉，”

他的話語跟之前拒絕給她講題時一樣乾脆。

他的生活好不容易維持住了平靜，這份平靜，他並不想被打破。

之前是他反射弧太遲鈍，沒有往這方面想，如今已經瞭解了，他就不會再裝糊塗，將萌芽掐滅，明確的拒絕是現在最明智的決定。

少女眼中盛滿的光，在聽到他的這句話後，一點一點黯淡了下來。

“那，要是等你成年了，想談戀愛了，可以優先考慮我嗎？”她低頭沉默了一會，再抬起頭時，眼眶明顯已經泛紅。

顧蕭笙料想了很多結果，卻沒想到，她說出的話，會是這個。

他抿唇，不再接話，想走時，又聽見晴知川說。

“阿青說，我要是被拒絕了，不能哭，要為自已爭取最大利益化，”

“你都拒絕我那麼多次了，讓我佔個便宜好不好，”

“我只是想要一個優先追求權，你怎麼就不能同意呢？”

顧蕭笙看著她眼眸中強忍的淚水，腳步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

“我喜歡你大半年了，”說著，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我忍不住，我太難過了，顧蕭笙，你可不可以把那句話收回啊，”

“實在不行，你改一下，你別說抱歉啊，”

“你說抱歉，就好像是在說，你不喜歡我，你討厭我，所以才不想早戀的，你甚至讓我覺得，我連喜歡你，都不被你允許，”

“我知道你嫌我吵，可是我現在都在學著安靜了啊，”

“大不了我以後聲音更小點，我說話更少點，”

“你別不讓我喜歡你好不好，我長那麼大，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你再讓我努力努力啊，你再給我一點機會啊，你不是還沒成年嗎？”

“你別拒絕的那麼幹脆啊，你給我留點念頭啊，萬一你成年了，眼光變了，能喜歡我呢？”

她說著，眼淚越掉越多，連擦眼淚的手上還有顏料都沒注意到，臉上被顏料糊的跟只髒兮兮的流浪貓一樣。

顧蕭笙蹙眉，抓住了她往臉上擦眼淚的手。

晴知川的手很好看，修長，瑩白，骨節也很纖細，一看就跟她這個人一樣，是嬌養的。

“去洗手，洗臉，”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注意到，他是在用命令的語氣。

晴知川被兇到了，打了個哭嗝，哭的更兇了。

“你還兇我？”

被顧瀟瀟無理取鬧的次數多了，面對晴知川的哭泣，顧蕭笙的眼中沒有疼惜，反而更是不耐，他看著少女臉上的顏料，她肌膚雪白嬌嫩，要是幹了再洗，得吃點苦頭。

他只能拽著少女到洗手檯，晴知川被他的粗魯拽了個踉蹌，直接撞入了他的懷中。

顧蕭笙有力的胳膊將她扶正，這時候，晴知川才注意到，有顏料沾在了少年乾淨的校服上，她看見了自已滿手的花花綠綠。

顧蕭笙是愛乾淨的，這一點，晴知川很清楚，因為他連課桌每天都會被擦拭很多遍。

更別說他自已的東西了。

哭聲止住了，晴知川茫然的抬起頭，看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顧蕭笙，咬了下唇：“對，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她磕磕巴巴的道歉。

顧蕭笙看著校服上沾的顏料，又看了一眼眼睛紅腫的晴知川。

眼眸平靜了一會：“快乾了，幹了不好洗，”他從褲兜裡拿出一張一張包裝好的溼巾。

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少女還處於茫然的時候，他會先拿出溼巾擦拭著她的指腹。

這樣嬌嫩的手，是需要細心呵護的。

多虧了晴知川的眼淚，以至於顏料都沒幹，多洗了幾遍，終歸是洗乾淨了。

“要不，我幫你洗乾淨，”晴知川看著少年校服上的顏色，怯生生的開口。

顧蕭笙只是掃了一眼晴知川那雙已經洗乾淨的手，收回了自已的目光：“不用了，”

隨後，就在晴知川的目光中，離開了美術室，臨走前，他又多看了幾眼晴知川畫的畫。

那樣溫和的笑容，連他自已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露出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