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美術室後,晴知川似乎變得更安靜了。
她不再往他跟前湊,甚至課間的時候,顧蕭笙都看不見晴知川的身影。
直到一週後,原本從開學就沒動的座位,老師突然間調動了,他的身旁換成了另一個男生。
她坐到了他後面一排,卻距離他最遠的位置。
高中的學業,是爭分奪秒的,可顧蕭笙這幾天卻是一道題也刷不進。
他莫名的有些心煩氣躁,只能拿起鉛筆在潔白的紙張,無意識的開始描繪起來,彷彿只有才能壓下心底的那股莫名的焦躁。
一節課畢,他一道題沒做,老師說的他也沒聽進去。
看著筆下無意識描繪出的眼眸,顧蕭笙的眼眸暗了下來,他認得出來,這是晴知川的眉眼彎彎的眼眸。
剛想撕的時候,他的指尖停滯了下來。他想起了,那天午後,美術室她眼眶紅紅的可憐模樣。
她說。
“你說抱歉,就好像是在說,你不喜歡我,你討厭我,所以才不想早戀的,你甚至讓我覺得,我連喜歡你,都不被你允許,”
少女的哭聲似乎還在耳邊,顧蕭笙合上本子,開始在教室搜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目光一空,這些天一到下課,晴知川永遠都是第一個離開教室的。
以往日日往他跟前湊的人,現在卻在刻意避開他。
顧蕭笙按住心底的浮躁,目光總是時不時的,落在教室的門口,直到上課鈴響起,他才看到少女的身影,她垂著頭,慢慢的坐到了那個只有他徹底轉身才能看到的位置。
顧蕭笙不能共情自已的心理,但是他知道,他對晴知川,有什麼在悄然發生轉變。
得知晴知川快過生日是晴知川沒有再跟他說過一句話的第二週,因為他聽見隔壁的同桌在跟旁邊的女同學商量,女孩子喜歡什麼?
晴知川在學校,毋庸置疑是耀眼的,顧蕭笙在男生宿舍經常聽見有同學提起她的名字。
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學校並不缺乏晴知川的追求者,有光明正大宣之於口的愛意,有晦澀不明的暗戀。
他的新同桌,也是其中一員,在得知他喜歡晴知川那刻,顧蕭笙說不清心裡那股不明的情愫意味著什麼。
“晴同學的生日,好像是在學校過吧,”
“我想送條項鍊,你覺得怎麼樣?”
男同學說完這話後,便響起了他前桌反駁的聲音。
“學校規定了,不能戴首飾,我建議你別送首飾,送個擺件吧,女孩子都喜歡比較好看的東西,”
他整理著自已的書,假裝無意間靠近了同桌,他在他們的談話中聽到了晴知川生日的準確日期,在心裡暗暗的記下了。
他也不明白自已為什麼要這樣做,可能是覺得那天,她哭的太可憐了吧。
顧蕭笙意識到他想給晴知川送生日禮物的時候,手中的月亮掛墜已經成形了。
他在逛飾品店的時候,本來是想著挑個精美的禮物送給晴知川,她的生日剛好在顧瀟瀟的生日後不久,他想著把兩個人的生日禮物一起挑了。
可是在看到手工飾品店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
這是顧蕭笙第一次做那麼精細的東西,他想了很久,最終在太陽與月亮中選擇了月亮。
他在月亮尖尖處鑽了一個小孔,他想,掛個書包扣也方便,他記得晴知川的書包上掛了一個抱著月亮的小熊,很可愛。
顧蕭笙糾結著,要怎麼樣送出這份生日禮物,才顯得不突兀,畢竟晴知川已經很久沒有跟他說過話了。
他把她惹哭,他拒絕她,晴知川應該再也不會主動去理他了。
可是,那節放鬆美術課,選模特的時候,晴知川卻出乎意料的選了他。
“我……我能邀請,你做我的模特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抱著被他拒絕的心在垂死掙扎一般。
顧蕭笙看著她垂著頭的樣子,說不出拒絕的話,應該說,他很清楚,當時的自已,並不想拒絕她。
晴知川的畫進步很快,她畫他的輪廓似乎很得心應手,這次的速度明顯很快。
看著晴知川完成的作品,顧蕭笙的眼眸暗了下來。
她……應該私下練習了很多次吧。
比起上一次,顧蕭笙這一次明顯能在晴知川勾勒的線條下,感受到她用愛意描繪出的靈魂。
晴知川在繪畫方面的天賦並不高,這一點在顧蕭笙上次見過她的作品後,就很清楚了。
對於繪畫,顧蕭笙心裡一直有一個秘密,他從很早之前,就很喜歡繪畫,他壓抑情緒的時候,一支筆,一張紙,就能宣洩一切。
在美術方面,顧蕭笙很清楚,他是有天賦的。
只是,他從來不將自已畫的東西,顯示於人前,他喜歡畫畫,這一點連奶奶都不知道。
在生存成長面前,愛好不值一提,他很清楚,一個藝術家的成長是需要金錢與機遇去堆積的,而他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所以他努力去讀書,無依無靠的孩子,要學會成為自已的傘,成為強大的人的前提是,他所學習的一切,都必須擁有價值。
他一直嚴格執行著自已的規劃,讀書,學習,報讀計算機。將來好找工作,工資也不會太低。
縱使,他在理科上學的比文科吃力。
無錯書吧“怎麼樣?”晴知川在問他的意見時,漆黑的眼眸中全是期盼,顧蕭笙看得出來,她對自已這次的發揮有些滿意。
顧蕭笙沒有吝嗇,給予了她肯定:“很不錯,進步很大,”
在聽到他的回答後,晴知川的眼眸明顯亮了幾分,應該說,在他答應做她的模特時,她沉寂許久的眼眸,恢復了往常的璀璨。
顧蕭笙後來才知道,晴知川那時已經做好了徹底放棄的打算,才去邀請他的,她心裡想著的是,只要他再拒絕她一次,她就徹底死心。
可那份隱忍多日的愛意,在得到顧蕭笙的同意後,不是死灰復燃,而是瘋狂燃燒的愈演愈烈。
那時的顧蕭笙並不知道晴知川喜歡他什麼,晴知川對他的喜歡,於他而言,是沒有徵兆的。
以至於,讀書時期他似乎一直執著的,在追尋著晴知川愛他的理由,他不自信能讓她一直喜歡下去,所以他們之間有了很多誤會,當然,這是後話。
晴知川又開始願意跟他說話了,顧蕭笙自已都沒察覺到,在晴知川再一次湊到他面前時,他的心,鬆了一口氣。
“顧蕭笙,這題怎麼做啊?”她捧著課本佔了他同桌的位置。
顧蕭笙在給晴知川講過一道題後,才明白,他之前對給人講題是有誤區的,晴知川比他想象中聰明太多。幾乎是一點就通,為此顧蕭笙還在心裡吃驚了一次。
只是後來想想,晴知川的成績似乎並沒有比他低,他也就釋懷了,不過在他妥協過一次給她講題後,晴知川像是挖掘了新天地,這個藉口被她用了一次又一次。
為什麼察覺出是藉口呢,因為他講題的思路晴知川從未採取過,他看過她的作業後,就很清楚了,她是知道答案的,她只是想借由這個理由,靠近他。
顧蕭笙不明白自已為什麼不點破,或許是少女的笑容太過溫暖,亦或許是她每次喊他的名字時,嗓音的甜軟,都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他甚至在課間放下了自已的書,掐著時間,等她湊上來。
今天比昨天晚了兩分鐘,顧蕭笙在等到晴知川再次湊上來時,心中的念頭令他不由自主的蹙眉。
輕柔的手指按在了他蹙起的眉頭,晴知川眼含笑意望著他:“你老愛蹙眉,以後皺紋會很深的,”
顧蕭笙不喜歡被人觸碰,可那雙柔軟的手觸碰到他的時候,他失神間已經錯過了閃躲的最佳時機。
他鬆開了緊蹙的眉頭,眼中帶著刻意的不耐,他習慣了這樣對待所有同學:“哪道題不會?”
他沒有注意到他不經意間放柔的聲音。
“今天不問作業題,”晴知川眉眼彎彎的看著他,像極了天邊的小太陽。
“明天放假,我想約你看電影,”她說這話的時候,塞給他一張電影票。
“你別回答我,我要抱著期待到明天電影開始的,只要你不回答我,我就可以當做你沒拒絕。”
“這樣,在電影開場之前,我都會是期待並且開心的,我可以懷揣著這份期待好多個小時呢,”
她朝他眨了一下眼:“顧同學,我會等你的,”
說完,不等顧蕭笙回答,她就一溜煙跑出了教室。
顧蕭笙拒絕的話在嘴邊,又吞了回去,他看著自已手上的電影票,上午十點,現在已經下午兩點了。
距離電影開場還有二十個小時,他抿了一下唇,垂下眼眸。
下午的課他一直在走神,晴知川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聽他去不去,直到他走出校門,她都沒找他說話。
那個夜晚,他坐在院子裡,摩挲著他做好的月亮掛墜,思忖著,去不去。
看電影這種事,都是情侶之間做的,去了,無疑是預設了,他對晴知川……
可是,不去的話,他想起那幾天沒有跟他說話的晴知川,連帶著眼眸都沒了光亮。
喜歡我什麼呢?顧蕭笙摩挲著手中的掛墜出神,以至於顧瀟瀟站在他身後,他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