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順著那隻大腳往上看,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和尚,臉上還帶著點稚氣。年紀不大,體格不小。身形肥碩。
斯年斥道:“挪開你的腳。”
他越說,小和尚越用力踩。
斯年吃痛,伸手推,可小和尚太重,任憑他推,還是紋絲不動。
他憤然講理:“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如此?佛門中人就是這樣無禮?你念的什麼經,拜的什麼佛?”
小和尚罵了一聲呸:“你的車伕踹我師傅一腳,你敢說無冤無仇?佛爺也有三分火氣!我師傅境界高,我可忍不了!我替師傅出氣!”
抬腳就朝著頭踹。
斯年抬起胳膊護著頭,緊緊閉著眼睛。
疼痛卻沒應聲而來。
睜眼看看———是挽傾。
挽傾沒棄他而去?
他的心收縮了一下,有酸楚有安心。
小和尚被挽傾單手按在柱子上,面對柱子,被腰帶捆了個結實。
他在斯年面前像一座大山。在挽傾手裡,就是個麵糰,隨便揉捏。一隻手就收拾了。
挽傾過去扶起斯年,讓他坐著:“殿下,布鞋借我一用。”
她脫下斯年一隻鞋,鞋底子朝著小和尚的屁股狠狠打。
她那手勁兒,打一下就聽見一聲哀嚎,打一下就聽見一聲哀嚎。慘叫聲響徹整個寺廟。都嚎出顫音了。
小和尚的屁股肉眼可見的腫起來。撐得寬大的僧袍緊繃繃的。
可是偏偏無人趕來救人。
這就很明白了,小和尚來找茬,靜海知情,故意不讓人過來檢視。方便行兇者持續虐打。
哀嚎聲持續了一刻鐘,小和尚已經被揍得從哭爹喊娘到只會嗷嗷痛呼。
靜正匆匆衝進大殿:“出什麼事了?”
挽傾停下手:“還真有個正經人。”
靜正一看,智林被捆在柱子上打,哭嚎得殺豬一般。火氣一下子上來了:“你!你竟敢在大殿行兇!”
挽傾抓起辛斯年的手,微微紅腫,還在發抖:“他在擦地,這小子故意踩住他的手不放。若不是我正好趕過來,此時捱打的就是我家殿下。你們管不好這小崽子,我替你們這些做師叔的管管他。”
靜正幾步就要上去救人,被齊挽傾一掌推開。他向後踉蹌了幾步,氣得直跺腳。
齊挽傾掐住小和尚的臉蛋:“誰讓你來的?”
小和尚哭道:“嗚嗚嗚,不能說,你就饒我一回吧。”
啪,鞋底子朝著臉蛋就抽過去,小和尚半張臉立即腫起來,哭聲停了,疼得快暈過去了。
靜正想上前,又靠近不了,高聲講理:“他若有過錯,你告知他師傅懲罰就是了,豈能動私刑?!”
挽傾指了指外面。烏雲密佈,地面點點滴滴暈開深色的漣漪,淅瀝瀝的雨聲傳來。
靜正不解其意,焦急的看向辛斯年。
辛斯年解釋道:“她的意思是,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這不是私刑,這是教導孩子。”
靜正更氣了:“你!!你們!!!”
挽傾看向他:“知道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聞聲趕來嗎?”
靜正大步過去奪布鞋。挽傾高高舉過頭頂,往後仰手,他沒搶到,氣呼呼答:“自然是我跑得快,其他人都在午休。”
無錯書吧“聽不見嗎?”
“許是睡得沉。”
“這麼沉嗎。”
挽傾到斯年身邊,蹲下身給他穿上布鞋。扶起斯年往外走。
靜正趕緊給智林松綁,智林痛得跪趴在地。一時不能動彈。
挽傾丟下一句:“把他藏起來,有戲看。”
靜正也有些恍惚了,難道大家都是故意不過來的?他出門時確實被兩位師弟擋了一下。
這麼想著,他扶著智林進了側殿,讓他趴在蒲團上休息。
安靜了兩刻鐘,靜海帶著眾人過來了,個個沒聽見慘叫似的。
靜海道:“公佈一則新規矩。以後你們這些年輕人之間的矛盾自已解決,不要找我和大師兄評理。”
“出家人,四大皆空,何來的怒火?何來的委屈?這都是修行不夠。誰鬧上來,就罰誰。”
眾人紛紛答是。
靜正在裡屋聽著呢,靜海所說的“自已解決”,其實就是怕受了欺負的人找大師兄告狀。
看來的確是靜海派人來找辛斯年麻煩。遠遠聽著,以為慘叫的是辛斯年,才會攔住所有人,不讓過來檢視情況。
一部分人應該是知情的,一部分人不願意找麻煩,只有自已這個直脾氣,不管不顧的衝過來了。
靜正明白了,很看不慣。凡是不公平的事,他都看不慣。
他扶著智林出來。
智林嗓子都啞了。半邊臉臉腫得找不著眼睛。腦子裡嗡嗡的。
靜海驚的啊了一聲:“怎麼回事?誰打的?”
“車伕。”智林的發音有些漏氣。
靜海攥著拳頭怒罵:“下此狠手,欺人太甚!車伕手段毒辣,沒人治得了他了?我去請大師兄做主!”
靜正聲音清亮,高聲說:“出家人,四大皆空,何來的怒火?何來的委屈?這都是修行不夠。誰自已解決不了,就罰誰。靜海師兄,新規矩,要朝令夕改嗎?”
靜海頓了頓,臉上紅一塊黑一塊的,血管都爆起來了:“靜正!你什麼意思?”
靜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師兄好好修行吧。”
這麼多人看著呢,靜正有理,靜海說不過他,氣得咬牙切齒:“好!來日方長。”轉身盤膝坐好。閉上眼,怒念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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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著毛毛細雨回到房裡,挽傾端來清水給斯年洗手。
手泡在水裡,感覺不那麼疼了。
此時的姿態是,他坐在床邊,挽傾單膝跪在他腳邊,捧著水盆讓他洗手。
他鼻尖發酸,緩緩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從現在起,別管我了。我沒什麼能報答你。”
挽傾頓了頓:“殿下,我是您的影衛。命都是您的。怎麼談起報答了?僕人護主,要主子報答,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斯年委屈巴巴的:“你不是讓我以身相許嗎?你還按住我,你還親……”
挽傾放下水盆,起身前傾,湊近了,在斯年耳邊吐氣:“我以為殿下喜歡。手感如何?口感如何?”
斯年噌噌兩下退到床裡,指著她:“你別過來!你一絲一毫也不像個女人!你簡直像個嫖客!”
腦子裡電光火石,馬上反應過來,她若是嫖客,自已豈不成了被嫖的了?
趕緊改口:“你像個悍匪!一身匪氣!”
“殿下之前還誇我睫毛長,嘴唇粉,過於美貌。”
斯年瞪眼:“你以為我說的是外貌嗎?你能不能矜持些,含蓄些?滿口混話。”
挽傾想了想,含蓄是吧?低聲道:“殿下如玉如蜜,嬌甜可人。含蓄嗎?”
斯年眉頭緊鎖:“齊挽傾!你給我說清楚,含蓄在哪?”
“我用了玉和蜜,都是暗指。這還不夠含蓄嗎?”
斯年崩潰的問:“那請問,用直白的說法,你要怎麼說?”
挽傾咳嗽一聲,認真道:“殿下真香,想啃。”
辛斯年臉色漲紅,腦子要裂開了:“住口!住口!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