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斯年覺得床鋪硌人,被褥粗糙。棚頂低矮,侷促壓抑。
一開始難以入眠,可他太累了,最終昏沉睡去。
半夜覺得越睡越舒服了,被窩裡熱乎乎的。
天色微亮,睜開眼睛,他定睛細看,誒,誒誒誒!他唰的鬆開手。後背往後靠,貼著木牆。
齊挽傾側躺著,單手托腮,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眉眼柔和,眼帶笑意,似乎並不嫌棄他的摟摟抱抱。
他剛剛摟著人家的腰,臉蛋貼著人家的脖子,口水流得人家肩膀都溼了一片。
他擦擦嘴:“挽傾,對不起,我,我居然如此無狀……”
腦子慢慢恢復運轉,他才想到:“你為何會在我床上?影衛不是睡房梁嗎?”
齊挽傾往前挪,越湊越近,直到胸口擠著胸口,把他壓在牆上:“給殿下暖床。殿下,什麼感覺?”
兩人貼這麼近,他是緊張的,老老實實答道:“感覺擁擠。”
“剛才殿下抱著我,比這還擁擠呢。”
無錯書吧辛斯年臉色微紅:“睡姿不雅,見笑了。”
齊挽傾又往前擠了擠,辛斯年幾乎不能呼吸了。
辛斯年沒注意到,從剛才醒來,她不再自稱屬下。
她幽幽道:“輪到我了!”
“什麼?”
她的手臂攬著他,往懷裡帶,緊緊相擁。
他無力的推了推,想要掙脫,可背後是木牆,面前是鐵打的身軀,他在中間,毫無辦法。
只得小聲道:“挽傾,別鬧了。”這語調不是主子對影衛的命令,而像情人之間的低語。
挽傾摟得更緊了,鼻尖陷在他披散的墨色長髮裡:“用什麼洗的頭髮?若隱若現的香氣,總往我鼻子裡鑽。”
辛斯年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原來是討要洗髮的花汁,他搖搖頭:“都被靜海搜走了,我昨日什麼都沒用,清水洗的。”
挽傾沉迷在他的氣息裡:“我去山裡採些野薔薇,今夜定讓殿下用上花汁沐浴。”
辛斯年心裡一暖,原來不是討要,而是關心。
他抬手攬著挽傾,單方面的禁錮,變成了兩廂情願的擁抱。
斯年心懷感激的說:“挽傾,其實,這樣的事,你做也可,不做也可。你的職責只是保護我。我已經落魄至此,沒理由讓你伺候我了。我連一兩銀子都沒有。”
挽傾在他耳邊緩緩的說:“我要的,不是銀子。”
辛斯年馬上會意,看不上銀子,是要金子?以挽傾的身手,的確價值千金。
“若是以後,以後……一定給你。”
挽傾拉開距離,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那就說定了。”
辛斯年想的是千兩黃金,挽傾想的是另一件事。
斯年能感覺到今日影衛的語調動作過於溫柔了,與那股凌冽肅殺的樣子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他又不敢問,總不好問人家,你怎麼不凶神惡煞了?那不是腦子壞了嗎。
他抿著唇,小心的看著自家影衛,算了,性情古怪就古怪吧,只要他還是忠心的,什麼都好說。
抱得這麼緊,他艱難的挪了挪手:“挽傾,說好今日教我輕煙戲水步法的。起吧。”
挽傾又在他頭頂蹭了蹭才鬆開人:“該是早課時間了,他們不讓你進大殿,掃地也是無趣,就說下山打水,咱們去河邊。”
兩人匆匆起來,洗漱出發。
辛斯年挑著扁擔出了山門,出去了就把扁擔丟給齊挽傾,他邁著四方步,揹著手,昂首闊步。走出了幾分愜意,幾分風流。
他忍不住吟詩:“山林蒼翠伴朝霞,綠陰清幽葉隱沙。風過枝頭搖青稍,清逸閒適撫枝椏。”
齊挽傾不懂詩詞,她不過是認識些字。深覺吟詩的辛斯年更誘人了。
“挽傾,這步法有什麼口訣嗎?”
“有,東西闊膝收丹田,南北推肘放兩肋……”她教了十幾句口訣,讓辛斯年背熟。
辛斯年邊走邊唸叨,一路走了兩刻鐘,到了河邊也就背下來了。
兩人脫去鞋襪,站在水中:“殿下,看我示範,這步伐輕巧柔韌,水上飛步,冠絕天下,是逃命法寶!更是強身健體的妙法。”
“您天生身子纖細。殺人技皆剛猛,不適合你,唯有這步法適合。我是尋遍天下才找到的。用心學。”
辛斯年瞪大眼睛,攥著拳頭,認認真真看著。
第一回教他,挽傾怕他四肢從未受過訓練,會不聽使喚,只教了兩步步法。辛斯年學得認真。
“步法配合前兩句心法,心法讓你收的放的,你都照做,讓你用哪個部位發力你就用。試試看!”
別看只是一收一發的兩步,只要速度上來了,便可躲過普通的攻擊。
迎著水的浮力,雙腳陷入泥沙。這給訓練帶來了雙倍加成。她帶著辛斯年在淺水區反覆練習。
一個時辰之後,兩人出水,晾乾腳丫,穿上鞋襪。
剛站起身,辛斯年就驚訝的說:“感覺身體變輕了!腿好像更有勁兒了。”
挽傾給水桶打滿水,挑著扁擔:“這就是習武,越練越有勁。水中訓練,相當於腿上綁著沙袋,事半功倍。上山時,要小跑著,跟上!”
她所謂的小跑,對辛斯年來說就是狂奔。
他捧著膝前擺動的袍子下襬,跑步姿態如風吹樹葉——主打一個搖搖欲墜、柔柳扶風。
“挽傾!挽傾!我的哥!”
聽了這聲我的哥,挽傾對自已的胸部產生了懷疑,已經放開些了,他還看不出來嗎?難道這麼不起眼?她跑得更快了,惱火!實在是惱火!
等她一路狂奔到山門口,靠在樹幹上等他。又等了一刻鐘他才氣喘吁吁的趕上來:“挽傾!你再快點兒,說不定能給山路跑出火星子,容易引發山火,為了花花草草,以後不許跑這麼快了。”
挽傾乖乖答:“是。”
頭一次聽說,跑步能跑出山火。
咣,他躺在地上:“我就是那花花草草。”
挽傾扶起辛斯年:“殿下,到早齋時間了。”
辛斯年鼻尖微動:“嗯!有香味兒!走!”
兩人走到西偏房門口,這是兩間狹長的房子。一間是用來做飯的,一間是用來吃飯的。
剛進門,就被一個小和尚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