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國的賽事已經全部結束，透過一週多的繁忙，萬雨卿也是成功抱了個銅獎回國。

那個獎盃被她很隨意放在房間的床頭櫃上，也沒有要拉個防塵罩保護一點的意思。

周彌說了她兩句，見萬雨卿還是無所謂，只好自已把它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真奇怪，明明是萬雨卿自已辛辛苦苦得來的榮譽，怎麼比她還不在意。

暑假如期而至，她們趁著有空計劃了一下假期。

萬雨卿想開一家自已的繪畫工作室，但現在是在猶豫應該開在南城還是北城。

她們現在大三，都不打算考研，相當於還有一年就畢業了。或許最後她們還是會選擇在北城定居。

周彌從前不喜歡待在北城，因為北城有她家人的存在，但如今她的身邊有萬雨卿，她便什麼也不在乎了。甚至覺得在北城待得久了，偶爾換個環境也不錯。

無錯書吧

等周彌將學校的東西搬回來之後，她們便踏上了回北城的旅途。

望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片片屋簷綠樹，周彌竟也生出了些複雜的情緒。

這裡是自已從小生長的地方，也是遇見萬雨卿的地方，即便有過再不好的記憶，周彌也無法做到完全割捨思念之情。

只是許久未歸，不知北城還是不是自已記憶中的模樣。

南城北城說近也不近，遠也不算遠，動車兩三個小時就能到。但因為昨晚熬了場大夜，導致周彌和萬雨卿都精神萎靡，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來時，北城已經到站了。

周彌連忙把萬雨卿叫醒，帶好行李麻溜滾下車，一邊慶幸著自已定了鬧鐘，不然鐵定得坐過站。

隨著人流一路走到出站口，猛烈的陽光直直射來，刺得頭頂都發燙。

萬雨卿不知道從哪掏了兩副墨鏡，自已戴上後，也準備給周彌戴。

周彌敏銳地偏過腦袋躲開她的手，疑惑問：“你哪來的墨鏡？”

“從家裡帶來的啊，”萬雨卿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自戀道，“怎麼樣，帥不帥？”

周彌：“……”

她們原本在北城的房子也還是在那，只是去南城上大學之後，周彌就沒有再租萬雨卿隔壁的那間房子了，如今那間房子也被房東轉租給了別人。萬雨卿的房子還是萬雨卿的，裡面的傢俱和用品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這間房子雖然許久無人居住，但萬雨卿還是會定時僱阿姨來清潔衛生，所以一開門，並沒有想象中沉悶的異味，整間房子都乾淨整潔。

周彌立馬癱軟在沙發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啊？”

萬雨卿失笑，在玄關處換上自已的拖鞋。

“好累好累好累……”周彌苦著臉嘟囔著，翻身拽了個抱枕，索性直接閉上眼什麼都不管了。

萬雨卿給房間重新換上乾淨的四件套，把兩個人帶來的物品都整齊地擺在家裡的各個位置。一切收拾好之後，發現周彌已經在沙發上熟睡。

她的眼安安靜靜地閉著，濃密的睫毛垂著，烏黑的髮絲遮住了側顏，一張小臉白嫩又細膩。

萬雨卿在她的身前蹲下，抬手緩緩撥了撥她的髮絲，有些不忍打擾她淺淺的呼吸。

凝視了半晌，最後還是將她溫柔地打橫抱起，小心回了臥室。

周彌的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以至於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望著有些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哪裡。

天色已晚，房間裡沒拉窗簾也沒開燈，頗有點伸手不見五指的意味。

周彌揉了揉朦朧的雙眼，四顧周圍陌生的陳設，心想著這可能是萬雨卿的房間。

以前她借住在這裡時，還從未進過萬雨卿的房間呢。

客廳裡依稀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周彌下了床，打著哈欠開門走向客廳。

廚房裡，一道高瘦的身影忙碌著，一股菜香從廚房瀰漫到客廳，她略顯生疏地揮著鍋鏟，一邊又注意著案板上切到一半的豬肉，落在周彌的眼中顯得手忙腳亂。

因為太過於專注，連周彌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了也不知道。

周彌也沒想著要嚇萬雨卿，是萬雨卿自已把自已嚇了一跳，菜刀一滑，直直落到了她的指側，紅紅的鮮血立刻從指尖湧了出來。

“你的手！”周彌驚呼了一聲，馬上握住了萬雨卿受傷的手，放到水龍頭下衝洗。

冷水順著她受傷的手指沖刷，刺疼得她直皺眉。

可她聞了聞，感覺空氣中好像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爐灶上的火焰舔舐著鍋底，緊接著又是周彌緊張的一聲：

“菜糊啦！”

……

白熾燈明晃晃的照亮著客廳的每一寸角落，她們面對面坐著，中間是兩盤“好看”的菜品，只是周圍的氣氛有點安靜得奇怪。

周彌眨了眨眼，第一口先吃了碗裡的白米飯。

嗯，夾生的。

“……”

萬雨卿看著周彌努力表現得正常的表情，扯了個很勉強很勉強的苦笑。

米飯夾生的，青菜燒焦的，唯一一盤青椒炒肉是周彌強烈要求自已做的。

今天也是萬雨卿自已心血來潮想自已做頓飯給周彌嚐嚐，要不是周彌後來及時趕到，廚房可能當晚就被自已點著了。

沒和周彌認識之前，萬雨卿下廚的次數也少得可憐，不是點外賣就是點外賣，而和周彌在一起的這幾年亦是如此，周彌簡直把她慣壞了，也幾乎從來輪不到萬雨卿下廚。

因此，萬雨卿在做飯這方面可以說得上是沒有什麼常識，當然，也沒有什麼天賦。

周彌嚼了很久才嚥下去，不死心地又夾了一筷子烏漆嘛黑的青菜，最後終於還是放下筷子。

看著萬雨卿沮喪的表情，周彌卻不合時宜地有點想笑。

……

她抑制著嘴角的笑意，輕咳一聲道：“沒事的，你都這麼久沒下過廚了，能做成這樣已經很棒了。”

周彌的這句安慰聽起來意外的像是反諷。

聞言，萬雨卿抬了抬眼，那系在她身上歪歪扭扭的粉色圍裙配上幽怨的眼神讓周彌直接破功，到底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像是一串銀鈴清脆而悅耳，眼睛笑彎成月牙兒，完全顧不上形象，眼角閃著淚花，肚子都笑疼了。

有什麼好笑的嘛。

萬雨卿原本情緒低落地沉默著，看著她笑得前俯後仰，居然也被她的笑聲所感染，嘴角漸漸上揚。

這一刻，她們沉浸在這歡樂的氛圍中，彷彿忘記了所有憂慮和煩惱，美好得整個世界只剩下她的笑聲。

許久未回到這個家，多多少少有點不太習慣。

其實是有些認床，所以當晚她們都失眠了。一直到後半夜都毫無睡意，於是順理成章地做了些少兒不宜的事情，一做就是一個通宵。

天微微放明時，她們都已精疲力竭。

但萬雨卿餓了，很餓很餓，家裡也沒來得及囤些吃的。

她們高中對面通常都會有很多早餐店，正好萬雨卿的家離學校不遠，騎車五分鐘就到。

顧及著萬雨卿這老胃病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出來刷刷存在感，周彌直接換了套衣服，拉著萬雨卿出了門。

這還是她們畢業之後，第一次在早上六點出門。

六月的白日很長，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油柏路上，投射出一片片斑駁的亮影。

圍牆那邊的教學樓裡亮著燈光，高二參加理科競賽的學生們都會在這個時候在學校裡補課。

她們來的這個時間恰好碰上人流高峰期，而今天不知為何的，只有一家早餐店開門營業。

穿著校服揹著書包的學生們已經在店門口排起了長隊，早餐店老闆娘忙得團團轉，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

這麼多年了，他們的學校抓遲到還是抓得很嚴，有些學生看時間來不及了，索性不吃了，幾乎是狂奔著衝進校門。

在一眾行色匆匆之中，只有周彌和萬雨卿兩個人顯得格外悠閒。她們牽著手，慢慢悠悠地跟著學生們排在隊伍的最末尾。

早餐店內瀰漫著熱騰騰的香氣，蒸籠裡冒著熱氣，各種包子麵食擺放得整整齊齊，鐵板上的手抓餅傳來“滋滋”的濺油聲，不一會兒就變得金黃酥脆。

等排到她們的時候，學生們已全部離開，校門也關閉了起來。原本擁擠的店面一下子空曠。

周彌望著學校大門的方向，心中忽然冒出了很多很多感慨。

她們買了兩筐小籠包，萬雨卿肚子很餓，剛上桌就連吃了好幾個小籠包，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一家的包子還是原來的味道。

“誒？是你？”

一道渾厚的中年男音傳來。

萬雨卿和周彌循聲望去，說話的人正是這一家店的老闆，他的面板是健康的小麥色，還是圍著那條熟悉的印著店名logo的圍裙。

萬雨卿淺笑著朝他點了點頭示意。

“小妹，我記得你嘞，以前你總是吃我家包子。”他略帶驚喜地看著萬雨卿，眼角笑出了皺紋，“後來你是畢業了嘛，這麼多年了都沒見你再來。”

這也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那三年高中，自已幾乎每天都在吃這一家的小包子，因此，這家店的老闆都對她比較臉熟。

後來畢業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過這一家店。

記得這家老闆那時還是單身，後來畢業出去的這幾年裡，他也娶了個媳婦，現在在店門前幫客人做著手抓餅。

萬雨卿和他簡單聊了幾句，不一會兒老闆娘就喊了他一聲，讓他去幫忙。

老闆應了一聲，轉頭對她倆笑道：“小妹你們慢慢吃啊，我幫媳婦幹活先哈。”

老闆人很熱情，非要送兩碗腸粉和豆漿給她們，她們不好拒絕，只好接受並道謝。

“看來你上學那會兒真的很愛吃這家的包子，”周彌腮幫子鼓鼓的，邊吃邊說，“都過去幾年了老闆都還記得你。”

萬雨卿聳了聳肩，無奈笑道：“我也沒想到他還記得我。”

周彌閉上眼睛小聲嘟囔：“我以為他會記得我。”

“什麼？”萬雨卿沒聽清她說的話，眨了眨眼睛，身子向前傾。

周彌勾唇笑了笑，手肘抵著桌面，掌心撐著下巴，慢慢搖了搖頭。

萬雨卿見她沒反應，於是重新坐直了身子，開始給她回憶起曾經的事情：

“以前高中時候，我幾乎每天都在這家吃早餐，然後跟老闆就混了個臉熟，有時候我起晚了包子賣光了，這家店的老闆還會專門留幾個給我。”

萬雨卿喝了一口豆漿，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笑道：“有一次我排隊買包子的時候，聽到後邊兩個學生在吐槽這家店的logo設計得有點土，結果被老闆聽到了，他給那倆學生畫大餅說logo會重新設計，結果幾年了還是同樣的那個……”

周彌咀嚼的速度不知不覺的越來越慢，眼皮像是千斤重，就連睜開眼都覺得很困難。

萬雨卿撥了撥從耳際垂下的髮絲，拿了雙一次性筷子：“不過我還沒嘗過這家店的腸粉呢，你嚐嚐好不好吃……”

視線落在始終沉默的周彌身上，這才發現她微垂著頭，闔緊雙眼。

她主動要陪萬雨卿出來吃東西。

哪怕從昨晚到現在，自已已經很累很累了。

萬雨卿的聲音停了下來，安靜地注視著坐在自已面前的女孩，她的睫毛細長而濃密，紅潤的薄唇輕閉著，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本來就一夜未眠，周彌還是被折騰的那個。只是為了陪自已填飽肚子。

於是接下來的所有動作，她都刻意放輕，一邊反思著自已沒有及時發現她的疲憊，害她困成這樣。

其實周彌沒有完全睡著，她聽到了萬雨卿說的那些話。

其實，她也知道萬雨卿說的那些事情。

因為那天，排在她身後的那兩個學生，正是她和江郝萱。

江郝萱吐槽這家店的logo奇奇怪怪，被老闆聽到了。

周彌排在江郝萱身後，僅和萬雨卿一人之隔。

這不是巧合，而是周彌精心策劃的“遇見”。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萬雨卿喜歡，所以在那三年的高中時期，周彌也是這一家店的忠實顧客。

只是從始至終，萬雨卿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