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致像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讓岑弋支撐著自已。岑弋低聲問去哪兒,葉致抵著他的頸窩,輕輕搖頭,“隨便,就是不想待在這裡。”
岑弋懂的,他現在只是想逃離這個地方。
兩個人在一家咖啡廳坐下,岑弋將自已點的蛋糕甜品都推到葉致面前。
葉致看著蛋糕忍不住笑了,笑容很淡很輕,“把我當小孩兒。”
“喬紫說吃甜食有助於讓人心情愉悅。”
兩個人就面對面沉默,葉致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岑弋端著咖啡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杯把,也沒有開口的打算。他的手機微信提示音一直沒有停過,起初他還拿出來看一眼,後來乾脆看都懶得看了。
他們坐在不起眼的位置,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於是旁邊說話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
“你們聽說今天辦公室那一出好戲了嗎?”
無錯書吧“郭副總那一出嗎?那肯定,都傳遍了吧,不過具體什麼情況知道到的不細,要不你分享分享?”
“今天郭霖老婆過來,然後就遇到小三舒明月跟郭霖撕破臉,舒明月好像懷孕了,聽到郭副總的老婆也懷孕了,當場鬧起來了。”
“鬧起來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個小三?!郭副總肯定肯定不會跟他老婆離婚的,我們店的區域總廚,是人家郭副總的嫡系,經常去郭霖家裡吃飯的,經常跟我說起他們兩口子恩愛的不行。”
“既然恩愛,那郭總還出軌?”
“男人嘛……”這人說出這三個字後幾個人都心領神會地笑了。
“不過要我說,最慘的還是那個岑弋,難怪以前郭霖老針對他,合著人家郭霖玩兒了他的女人,真是可憐,被綠了還要被針對,還是被以前的上司綠的。”
“這幸好是舒明月自爆了,不然你說舒明月會不會說那個孩子是岑弋的,岑弋就要又被戴綠帽子又喜當爹。”
“舒明月不是說沒跟岑弋上過床嗎?”
“呵,這誰知道真的假的,也許她就是為了逼迫郭霖才故意這麼說的呢,更有可能那孩子就是岑弋的,她想趁此機會栽給郭霖也說不一定啊。”
“還真有可能哦……”
一堆人越說越離譜,傳得越來越難聽。一圈人笑作一團。
接著就感受到近旁有一股壓迫感壓的人喘不過氣,眾人紛紛抬頭,就看到桌子旁邊站著冷若寒霜的葉致。剛剛還在哈哈大笑的嘴愣是僵在當場,大氣不敢喘一聲。
“小……小葉總……”
“在說什麼,這麼開心,要不說給我聽聽。”葉致聲音冰冷駭人,眼神更是要殺人。
幾個人支支吾吾,“沒……閒聊。”
葉致低下身,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字落下,“今天你們把別人當談資,小心明天自已成了談資,你們自已身上誰沒點兒見不得人的事兒,管好自已的嘴。”
說罷,大掌一下一下拍在身側人的肩上,眼神帶著濃重的警告掃了所有人一眼,嚇得這幾個人都落荒而逃。
岑弋起身慢慢走到他身側,“你看,你在做的時候就應該想過未來我可能都會成為他們的談資,什麼難聽的話都可能會聽到,就算你現在能制止他們一回,能制止一百回一千回嗎?”
從剛剛起,就有不少人開始給他發訊息,有人是關心他,有人是來瞧熱鬧,有人兩者兼而有之。
葉致嘆了口氣,方才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不,我並不是想讓你道歉!”岑弋搖頭,“我想告訴你,你從我的嘴裡得不到‘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責’這句話。”
從舒明月跟郭霖的事情被揭穿,葉致就在透過示弱的方式,試探岑弋的態度,試探岑弋是不是在怪他,試探會不會因此就會跟葉致決裂。
葉致看著岑弋,突然就笑了——他太懂他了。
那個孩子間接的因為他沒了,他會愧疚。岑弋因為他將來會成為公司茶餘飯後的談資,他也會愧疚。
可事前他便想過所有的後果,他已經預料到了,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並不害怕來自郭霖夫婦的怨恨,可是他非常害怕岑弋的怨恨,所以他在他面前示弱、懺悔,迫切地想聽到岑弋一句“不是你的錯”來消解他內心的罪惡感。
但是岑弋的話恍若當頭棒喝,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他的自以為是,但是,即使是這樣,也讓他懸在半空的心,獲得了些許安定。
葉致聽到岑弋的話,反而露出笑意,“我聽出來你在生氣。”
岑弋長呼一口氣,“我還沒有修煉到有容乃大,無欲則剛的聖人境界,總要容許我生氣憤怒。”
是啊,岑弋只是看上去性格溫和,與人為善,憑什麼就認為他是個沒有脾氣的麵人兒。
“是我貪心了。”不該什麼都想要。“不說這些掃興的事情了。”
事已至此,便只能做到底,若是事後得到了受害者的怨恨,這就是自已該承擔的結果。受害者選擇原諒與不原諒,也是他人的自由,不能讓他人怨恨與否都要隨他的心意。
無謂的懊悔只會讓自已都覺得矯情做作。他從來不是優柔寡斷拖泥帶水的人。
於私,郭霖手裡捏著岑弋,一直排擠岑弋,葉致決計不想岑弋再被人,尤其是郭霖擠兌欺辱。於公,郭霖拿了這個公司近一半的權利。
於公於私,葉致都要處理掉郭霖這個障礙。既然抓到了郭霖把柄,便要趁他病,要他命。
月度會議沒幾天,培訓部開始大面積便裝巡店,裝成進店的顧客,觀察每個門店的情況。培訓部的場地現如今就在葉致的地盤,培訓部的部長為了賣他個人情,一早就主動給他發了行程。
葉致當然買了這個人情,當即就給整個培訓部的人買了下午茶表示感謝,轉頭就跟手下所有店長知會了一聲,讓他們都繃緊神經,穩抓工作,江南區這次絕對不能有任何一個門店撞到槍口上。
江南區謹慎,外地地區受制於客觀條件,江北區儼然就成了重災區,一週下來,江北區幾乎所有門店全軍覆沒。郭霖現在忙著照顧還在小月中的妻子、求得妻子原諒,根本沒有多少心思放在工作上。
手底下幾個區域經理每天快將郭霖的手機打爆了,起初郭霖還能冷靜下來安排工作,漸漸地就開始暴躁,看到幾個人的電話接起來就是劈頭蓋臉的罵,再漸漸地就是十個電話可能就接一次。
整個江北門店愁雲慘霧,被召回培訓的除了員工、基層幹部,有的門店連主管和店長都被召回回爐,這簡直就是顏面掃地。
唯獨濱江路店,培訓部的同事例行公事巡完店後,私下找了岑弋,問岑弋的意見,岑弋沒有藏著掖著,把一早就想去除掉的人告知於他們。對方很配合的下了通知之後就走了,所以沒有受到任何衝擊。
對於郭霖來說,他以為這就是他人生至暗時刻,熬過去就好了,然而,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很快他就會感慨自已,真是時運不齊命途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