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血洞出現在盧修斯的肚子上。
血從中汩汩流出。
盧修斯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只鬆開了手,茫然地看著身下的人。
桑慕喘著氣,朝他一笑,伸手將他輕輕推開。
盧修斯便癱在地上,眼睛愣愣地看著上方,逐漸失去了神采,他肚子中的血沿著高臺流了下來,蔓延至教堂的別處......
“咳、咳。”桑慕踉蹌地起身,摸著脖頸,手上還拿著冒著熱氣的槍。
他默默地看著地上的盧修斯,上前,猛踹一腳。
雖然盧修斯沒有得逞,但也對他造成了很大的阻礙,如果沒有盧修斯的證據,他早就從監獄裡出來了。
不至於落得這個狼狽樣。
桑慕抹了一把從唇角溢位的血跡,哆嗦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粉末及一張紙。
粉末是要配合著解毒霧氣使用的,而這張紙......
桑慕看著紙上的熟悉的洋文字跡,那是瑪麗留給他的字條,上面寫著她已經利用毒藥原液,將解藥制了出來,如有必要,他可以隨身攜帶使用。
是的,桑慕和瑪麗這三年來一直在研究毒氣原液的解藥,原本還卡在困難之處,難以推進,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江心提供了毒氣原液,助他們製成瞭解藥。
更沒想到桑慕一回來,這解藥就有了關鍵作用,直接解了盧修斯的陰謀。
只能說盧修斯的運氣不好。
桑慕拿著槍,緩緩地踩過盧修斯的屍體,也繞過了昏睡橫陳著的人,往門口處走去。
雖然毒是解了,但是昏睡劑還沒解藥,盧修斯下藥下得很很狠,估計他們要睡到第二天。不過這也好,給了他充足的收拾時間。
只是......桑慕託著下巴沉思,總覺得還有事情沒有做。
他走出門口,抬頭望向外面,福至心靈般,他朝教堂對面的二樓望去——那是三年前他所處的位置,他就是這樣,站在對面的二樓,看著他的學生一點點地掙扎,而後幾乎全軍覆沒。
那堂課,至少是那一次,他本沒有讓任何人死亡。
——可是有一個人耍了他。
他抬頭看向某個方向,本以為那裡沒有人,卻正正和一雙慌張的眼神對上。
居然是約翰。
在三年後的同一堂課,同一個地點,居然站著同一個人。
仇人。
桑慕的眼睛微眯,他還想和那慌張的大鬍子約翰敘敘舊,身體卻本能地動了其他。
他抬手,幾乎沒有瞄準,只靠著直覺往那處給了一槍。
砰!
大鬍子約翰的頭上瞬間出現一個血洞,無力地從二樓落了下來。
仇人少了一個,很好。
桑慕剛才就在懷疑盧修斯怎麼搞到毒藥,沒想到是大鬍子約翰出手。
他晃了晃手槍,一瘸一拐地上前,準備搬走約翰的屍體。
沒想到草叢窸窸窣窣,像是有人在走來。
桑慕:到底還有多少不速之客?
他低聲嘆了一口氣,他想等的人怎麼還沒到?
鄭嘉再不來他就要去劫獄了。
這個時候,他卻恍惚聽到了桑慕的聲音。
“你別扒拉我!”鄭嘉抱怨,此時的他穿著警服,雙手卻被反拷在身後,無法動彈,只能被身後的衛鴻羽推著走。
身後的衛鴻羽似乎覺得鄭嘉在拖延時間,粗魯地推搡著他前進。
兩人一來,就和桑慕面面相覷。
“桑慕......”鄭嘉瞪大雙眼。
桑慕的傷看起來比來時還要嚴重,渾身鮮血,脖子上還有嚇人的青紫色手印。
“你怎麼......”
鄭嘉還沒有問完,衛鴻羽就打斷了他的話,他冷笑一聲,手槍對著鄭嘉,眼睛卻看著對面的桑慕,“哼,看來你死性不改,出來還殺了人。”
原來他從剛才就注意到了地上約翰的屍體。
桑慕卻沒有說話,只默然地看著兩人,重點看衛鴻羽對著鄭嘉的手槍。
“......沒想到自詡正義的衛隊長也做出了違揹他身份的選擇。”桑慕若有所指。
“桑慕,別東拉西扯了。”衛鴻羽沒有理會桑慕,而是推著鄭嘉向前,“我現在不是以警察的身份來抓你,而是以......衛觀臨兒子的身份!”
“衛觀臨......”桑慕瞭然,他應該是知道自已殺了他父親。
“你為什麼要殺他?”衛鴻羽將槍靠近鄭嘉的太陽穴,威脅的意味很明顯。
“他違背了承諾。”桑慕沒有隱瞞。
遠望號的事情桑慕和衛觀臨算是共犯,前者主動殺人,後者被動殺人,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兩人都是殺人犯。
離開輪船前,衛觀臨就和桑慕約定,要死死地守住這個秘密,畢竟如果這個訊息傳出,桑慕的神父肯定當不成了,衛觀臨的名聲也毀盡了,但是在衛觀臨快要病逝的時候,他竟然想要說出這個秘密。
不管衛觀臨是什麼打算,知道訊息的桑慕必須要把危險的苗頭摁在萌芽裡,所以他才先下手為強。
“肆意殺害無辜的人。”衛鴻羽冷笑,看向鄭嘉,“這就是你要救的人。”
桑慕:“是他不信守承諾在先。”
“就算是這樣,你們也殺了輪船上的人吧?”
桑慕搖搖頭,輪船上的人是自已找死,和他沒必然的關係,他只殺該殺之人。
但這些就不用和衛鴻羽解釋了。
此時的衛鴻羽似乎陷入了某種臆想,固執地認為必須要出去桑慕,為此,他不惜鋌而走險,劫持了鄭嘉。
“不用再解釋了。”衛鴻羽喘著粗氣,擦了擦自頭上流下的鮮血,血色的眼睛看向桑慕,“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
為什麼這裡的所有人都想要給自已選擇?桑慕無奈。
衛鴻羽如此,盧修斯亦然。
上一個給他選擇的盧修斯已經死了。
“鄭嘉在我手下,你是選擇救他一命,還是自已逃走?”衛鴻羽的槍緊緊地抵著鄭嘉的腦袋。
鄭嘉面無表情。
他從剛才被脅迫過來的時候就有不祥的預感,沒想到現在擔心的事成了真。
可是他現在無能為力。
更不妙的是......鄭嘉看了一眼低頭的桑慕,他皺著眉,似乎在糾結什麼。
別人可能以為桑慕在糾結應不應該救鄭嘉,但鄭嘉知道,他是在煩惱這地上的鮮血沾上了衣服,難以洗淨。
他根本不會糾結衛鴻羽給出的選項。
果然,桑慕抬頭,看著衛鴻羽,“我不得不說,衛鴻羽,你蠢了這麼久,這是你最聰明的一次。”
隨後 ,他扔下了手槍,雙手舉高。
他會糾結什麼時候殺人,會糾結怎麼處理屍體,會糾結怎麼清洗衣服......但他不會糾結救不救鄭嘉。
就好像當初鄭嘉毫不猶豫地救他一樣。
這根本不是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