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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千古罪人

“你們想要做到什麼程度?粉劇出現,只能說有他適合生長的土壤,要滅了粉戲可以,不能只滅我們,那些喜歡聽粉戲的,是不是也該有個說法?否則,這不公平。

要不是他們愛聽,我們唱給誰聽去?”

此時,趙豐年嫉妒,不安,恐懼,憤懣……他所有的負面情緒在這一刻都爆發了出來,像一頭咆哮的獅子,朝著對面雲淡風輕的年輕人兜頭吼了過去。

他就是要罵個痛快。

徐不凡樂了:“你這話要是讓那些觀眾聽見了,你知道他們會怎麼做?”

趙豐年一瞪眼珠子:“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是商人,我不管那麼多.”

“商人重利,可以理解,但是,賺取利益也要取之有道,不能犧牲了傳統文化,不能禍害了人民!”

徐不凡義正言辭。

趙豐年一愣,隱隱的,他感受到了這個女青年身上散出一股浩然正氣!興泰茶樓有些日子沒人來了,曾經以精巧和古香古色聞名省城的茶樓,即使現在這個寂寥的時候,從下往上看去,也依然有那麼一些氣勢恢宏的感覺。

趙豐年剛才的吼聲,在一層一層在空蕩蕩的茶樓內部不斷迴盪,最終又慢慢消弭,重歸寂靜。

徐不凡伸手慢慢捻起面前茶碗上的茶蓋,在茶碗上壓了一壓。

茶蓋和茶碗邊沿碰撞發出細微清脆的聲響,一下一下撞在趙豐年的心上。

趙豐年喘著粗氣,雙眼通紅,瞪得銅鈴一般,雙手撐著茶桌邊緣,就這麼站在那裡咬著牙死死盯著徐不凡,像是要把徐不凡的臉上盯出幾個窟窿來。

他原本還想著,這麼一個年輕小子,閱歷不深又突然乍紅,必然信心爆棚,自視甚高,飄了。

這樣的人往往城府不夠,扛不住激,被自己一通罵,必然要被激怒,到時候無論做出什麼事來,自己都能掌握主動,扳回一局。

小小地扳回一局,就有可能打亂李建的全部算盤,讓自己這一方得到喘息的機會。

有機會,就能活。

這是他一貫的生存準則。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任憑他把話說得再咄咄逼人,眼前的徐不凡都如老僧坐定,巍然不動。

他蓄力已久的一拳彷彿打在了棉花上,讓他越發憋悶。

“趙總,我覺得你搞錯了一件事.”

終於,徐不凡開了口,淡淡地,像是在訴說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故事。

趙豐年一怔,下意識地問:“什麼事?”

徐不凡撩了撩眼皮兒,搭了他一眼,笑道:“雅俗共賞,這個俗,是指接地氣,符合民間習俗。

俗,不是媚俗、低俗和庸俗,三俗從來不是二人轉的根,它發展得太大了,就讓人誤以為是二人轉的根了,可是它真不是,它只是犯了一個發展中都可能會犯的一個錯誤,長出了一根尾大不掉的枝幹,砍掉就得了,無傷大雅.”

說著,徐不凡伸出右手,撣了撣左手袖子上沾的一點塵埃,怡然自得。

趙豐年冷哼一聲,道:“說的比唱的好聽。

你才多大,你懂什麼?”

徐不凡猛一抬頭,目光如電,盯住趙豐年的眼睛,也冷笑一聲道:“習俗根在民間,難免要沾染一些俗氣,只是,這俗總要有個度,過了這個度,就是三俗,是踐踏人的尊嚴取悅於人,那不是正道,也必然會被正道淘汰,邪不壓正的道理,趙老闆不懂麼?”

“二人轉……二人轉本來就是這樣的……本來也不是啥高階戲曲……”趙豐年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被這青年的一雙眼睛瞪得駭了一跳,嘴上忙磕磕巴巴地辯解著。

徐不凡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如果二人轉被觀眾這樣輕賤,那是二人轉自己不爭氣;可如果唱二人轉的人都這樣輕賤二人轉,那它永遠都高階不起來,也只能任人輕賤.”

趙豐年張了張嘴,竟然發現自己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他硬撐著一口氣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看著徐不凡,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恨不得將徐不凡大卸八塊,可偏偏卻奈何他不得,只能狠狠瞪著他。

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一屁股坐下來,別過臉去,不服氣地道:“難道偏偏我們唱點兒粉劇就讓二人轉低賤了?二人轉粉腔黃調又不是我們發明的?沒有三百年也有一百多年了,還不是屢禁不止?”

“時代不同了,趙老闆.”

徐不凡輕輕地道。

趙豐年一愣。

“這世上的任何事任何人,都要順從時代的發展,現在是文明社會,是法治社會,是人民的社會,我們的老百姓會逐漸豐富自己的閱歷和知識,會越來越明白,低俗媚俗和庸俗如果不自己穿上衣服,那就只能永遠淪為被打擊掉物件。

國家也不會看著不管,長治才能久安,很多擔心確實斬不盡殺不絕,但是,沒有任何一個違法的東西可以猖獗!到了那時候,趙老闆還待如何呢?重新唱正戲麼?那時候你還會被接受嗎?被粉劇毀掉的好曲目,還有人會唱麼?”

徐不凡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兩條腿,一臉悵然地道:“趙老闆,等到了那一步,二人轉這門兒傳承幾百年的曲藝,可就徹底沒了……你們都將是罪人,遺臭萬年!”

徐不凡忽然側臉看著趙豐年錯愕的臉,伸手指了指他:“你,趙老闆,就是千古罪人之一.”

趙豐年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

“讓李建放過我吧!你們怎麼查粉劇怎麼打擊粉劇都行,我以後再也不碰這行兒了還不行麼?”

趙豐年急促地呼吸了幾下之後,終於頹然地癱軟在沙發上。

徐不凡緩緩起身,往外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目光平靜地看著趙豐年。

“趙總,你不會一直都以為,這次的打擊行動,是李總搞起來的吧?”

“不是他?還會是誰?”

趙豐年一愣。

“不是李總,是我,是我徐不凡.”

徐不凡一指自己:“從一開始,想要斬斷粉劇的,就是我徐不凡。

李總和奎爺都不敢動,他們顧及太多。

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粉劇做大,氾濫。

他們不敢,但我敢。

不當機立斷斬草除根,二人轉恐怕就要被時代徹底拋棄了,我,不能容忍.”

趙豐年大吃一驚,是這小子?他哪來的這麼大能耐?但,對方沒有騙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