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落網的竟然就是一向和高階消費人群交往甚密的小莊會館。
老闆莊某所有參與其中的演員被依法逮捕,富麗堂皇的小莊會館被依法查封,等待他們的是法律公正嚴明的懲處。
趙豐年一夜之間頭髮白了一半。
他坐在空無一人的興泰茶樓裡,獨自一個人倒了一杯酒,喝了一會兒,才像是下了多大決心似的,讓秘書去把東風劇場的老闆李建找來。
他想和李建談談。
談什麼,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這整件事一定跟李建脫不了關係。
一直都是地方政府想方設法地打擊,但是因為從業者擅長打游擊,雙方拉鋸戰似的這麼多年,怎麼就一下子一挖一個準兒地將粉劇連窩端了。
恰好是在春晚播出東風劇場發二人轉之後。
兒有事李健入職文化局之後。
說跟李建沒有一丁點兒關係,打死他趙豐年都不信。
趙豐年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他甚至都覺得可能李建不會來了的時候,一樓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兩個人來。
趙豐年倚著欄杆往下望去。
一個是趙豐年的秘書,一個,不是李健。
這是一個二十六七歲模樣的年輕人,瘦,卻挺拔,步伐有力,輕而不浮,驕而不躁,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嵌在臉上,像兩個飽滿的黑豆子。
此時這個年輕人正仰著臉朝樓上望過來,看見他趙豐年,年輕人莞爾一笑,眼中似乎有風雲際會,眩惑人心。
好一雙眼睛!趙豐年心頭一驚,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的手心,這才定了定神,再向下看去,這年輕人已經收了目光,邁步上樓來了。
這孩子叫什麼來著?趙豐年恍惚地想。
對了,參加省城電視臺地方戲比賽得了冠軍的那個……徐不凡!等到趙豐年反應過來尋思為什麼來的是徐不凡而不是李建的時候,徐不凡已經站到了自己對面,伸出手來,微微頷首,“趙總您好,我是徐不凡,李總讓我替他來一趟.”
趙豐年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暗暗咬了咬牙,還是伸出手來跟徐不凡握了握,然後衝著秘書揮揮手,示意秘書這裡沒他事兒了。
秘書點點頭,退了出去。
趙豐年一言不發地坐在了沙發上。
此時趙豐年全明白了。
昔日他和李建共執北省地方戲牛耳,也算平起平坐,無論暗地裡多麼暗潮洶湧,表面上雙方總是要給對方几分面子。
如今他李建接到自己一敘的邀請,卻只派了個毛頭小子來,簡直是在打他趙豐年的臉。
可是他趙豐年卻還不得不嚥下這口氣,甚至恐怕還要捨出另一邊臉去給他打。
趙豐年是什麼身份?面對一個小輩兒,自然臉上就顯出幾分不滿來。
徐不凡對於趙豐年的態度也不以為意,十分自然地在趙豐年對面的沙發椅子上坐了下來,還禮貌地笑了笑,說道:“李總已經不是從前的李總了,文化局公務繁忙,他分身乏術,特別讓我跟您說一聲,有什麼事兒,你跟我說,我可以全權處理!你放心,我說的話,李總會認!”
徐不凡的態度不卑不亢,語氣和措辭也挑不出絲毫毛病。
趙豐年卻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心中一凜。
趙豐年那些底子,做了他多年對頭的李建絕對是門兒清。
這小子這番話別人聽不出什麼來,可他趙豐年可是聽出來了。
徐不凡這句話透露出三個意思來。
第一重的意思是,李建已經進了文化局,趙豐年卻是當前嚴厲政策下的嫌疑人,下一秒可能就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他已經沒有資格跟李建平起平坐地談條件了;第二重意思,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在李建眼中,是足以和當年的他一樣,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或者說是東風劇場未來的掌舵人也不為過,足以代表李建做出任何決定;第三重意思,就是前兩點背後隱藏的潛臺詞——你,趙豐年,已經沒有籌碼談條件了。
無論是哪一重意思,都讓趙豐年忍不住心驚肉跳,原本想說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您放心。
好一句“你放心.”
我放心什麼?我怎麼可能放心得了呢?趙豐年心裡也不知道實什麼滋味,就像鑽進了二十五隻老鼠,百爪撓心。
“趙總叫我來,卻始終不肯說一句話,莫非是還沒想清楚談什麼?還是覺得我不夠資格?”
徐不凡從容地問道。
“你能做主?”
趙豐年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咬著牙確認道。
徐不凡淡淡一笑,從懷裡取出一張名片,放在面前的茶桌上,用兩根指頭按著輕輕推了過去:“小子不才,現在是東風劇場的掌舵人.”
他禮貌得體地保持著微笑,淡淡地說。
什麼?看著名片,趙豐年大吃一驚,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腦瓜子嗡嗡作響,好半天才把氣血強壓下去。
“我跟你談!”
趙豐年忽然苦笑:“是迷們做的?”
徐不凡點頭,坦然承認:“是我們,我們聯合了國內正義的戲曲家們,聯合了維持正義的有關執法部門,進行徹底的一次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