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兩全院,這是在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呢。”宋雲崢捏著毛筆的手一頓,隨後落下最後一筆,將信紙風乾折起遞給石韋,“太子近兩日總有意無意試探我娶親之事,恐是對我最近動作有了猜疑,讓手下人最近勿動等安排,另外把淮川叫來,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石韋拱手應聲,“是公子。”
夜深人靜時刻,雨又開始下了起來,姚十安在淅淅瀝瀝聲中漸漸醒了過來。
她有些認床,到宋府這三天幾乎都在失眠。
倒是她的幾個婢女睡得不錯,想著這幾人來到京城這個月,每天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她便不忍心叫醒幾人。
無錯書吧輕手輕腳起身穿鞋,將衣架上外衣套上,踮著腳拉開門。
只是她動作聲再小,依舊被守夜的紅袖察覺,睜開假寐雙眸,提燈上前為姚十安引路。
“小姐可是不好睡?要不要叫添香起身,給您熬碗安神湯?”
姚十安輕輕擺手,“不必,我這是白日裡休息多了。”
兩人穿過長長走廊,拐角進入書房。
“宋府這書房真是設計得奇怪,怎的書房會距離臥房如此遠。”紅袖一邊掌燈一邊吐槽。
姚十安從書架上找到白日裡沒看完的遊記翻開,“內院外護院會巡邏,你且去休息便是。”
紅袖擺首,“小姐,奴婢不困,在這陪著小姐奴婢才能心安。”
姚十安指著椅子,“那你在這睡,有事我叫你。”
“好。”
紅袖坐在椅子上,很快就開始小雞啄米般地打起了瞌睡。
看到這一幕,姚十安忍不住輕笑,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將自已身上的外披蓋在紅袖身上。
紅袖是自已身邊最年幼的丫鬟,甚至還未過及笄。
這麼多年過去,她尤記得六歲的小姑娘在路邊賣身葬母,那時的紅袖骨瘦如柴,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周圍的人們紛紛搖頭嘆息,認為即使買下紅袖,也很難養活她。
所以紅袖跪了三天也沒有人願意買下她,直至自已的到來......
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姚十安思緒,雙眸微眯,抬手捂住了紅袖的嘴,另外一隻手拂袖將書房中蠟燭撲滅。
書房裡瞬間陷入黑夜,她湊近紅袖耳邊輕聲低語道,“來賊人了,別出聲。”
黑暗中紅袖點了點頭,姚十安旋即鬆開捂住紅袖的嘴,側身至門邊,輕輕開啟一條門縫,藉著走廊下昏黃燈籠光線,隱約看到細雨中幾團黑影在院中攢動。
見此情形,她眸裡迸發出寒光,唇角微勾。
紅袖輕手輕腳湊至姚十安身後,“小姐,花月姐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花月是幾人中間身手最好的,警惕性最高的,連自已都察覺院中不對勁,怎的離院中賊人最近的花月一行人卻一絲反應都沒有。
唯一的解釋就是,幾人恐怕被迷暈了。
姚十安低語道,“她們不會有事,這幾人是衝我來的。”
不等紅袖想清楚姚十安是什麼意思,就見姚十安關門聲不重不輕的響了一下,院中黑影瞬間朝兩人這邊急速而來,紅袖來不及多思考拔出腰間軟劍迎敵。
姚十安轉身走到書桌前,森寒目光盯著已經和紅袖戰鬥到一處的五個黑衣人。
紅袖急得臉通紅,大聲喝道,“小姐,奴婢只能牽制這些人半刻鐘,護院就在院外,您逃出去就能得救!”
姚十安聽見卻沒回答,從桌上取出一隻未沾過墨的乾淨毛筆將披散長髮束起,又將腰部上的細帶勒緊,紅袖見狀有心想問一問小姐的打算,但黑衣人身手太強,她已無力分心,只能拼死一搏!
姚十安閉上眼睛平了平氣息,從桌下取出一把長劍迅速起身,朝著門外與黑衣人戰鬥至一處的紅袖衝去。她一劍將黑衣人刺向紅袖手腳的劍挑開,與紅袖背對背面向五名黑衣人,她的劍尖直指其中一高大男子,眸色冷冽。
紅袖一個激動,她是知道小姐會些手腳功夫,可看剛才小姐架勢,這功力定是在她之上!“小姐,您......”
“紅袖,此時不是多話之時,認真應戰!”說著,姚十安直直將劍尖刺向為首男子,不留一絲餘力。
紅袖跟著動作起來,五名黑衣人立即分成兩個陣營,她與四名黑衣人打鬥至一處,很快就發現四人只是在牽制著自已,每次攻守幾乎都是留有後手。
姚十安這方倒是與面前黑衣人打的有來有往,她劍法凌厲每一劍都帶著破風之聲,直刺向面前黑衣人要害,只是黑衣人劍法也不弱,猶如毒蛇每次攻擊都讓人防不勝防。
兩劍在空中交錯,發出清脆的劍鳴之聲。
半刻鐘過去,雨在此刻越發大了起來,雨滴順著姚十安鬢角落入纖細白皙的頸處。
姚十安快退幾步,抬手抹下臉上雨滴,輕啟紅唇,“義兄,雨大了,還要打下去嗎?十安身子骨弱,經不起折騰,若是今日淋了大雨,高燒半月,您的事就得往後挪不是。”
正準備屈身上前的黑衣人腳步一頓,隨後扯下臉上黑布,露出宋雲崢矜貴面容,唇角微勾,“哦~義妹怎知是我?”
旁邊與紅袖打鬥在一處的四位黑衣人也停了下來。
紅袖憤怒不解看向宋雲崢又看看面前這四位黑衣人,“小姐,這是怎麼一回事?”
姚十安將劍丟給她,轉身邁步進書房,“收起來,至於怎麼一回事,義兄該給我個解釋。”
宋雲崢將手中劍丟給淮川,“守著。”
“是!”淮川與身後三人分別散在書房四周。
宋雲崢進入書房,姚十安正用手帕絞著墨髮坐在書桌後,眼尾紅痣在墨髮映襯下越發的妖豔。
他站至書桌前將面罩放置在桌上,手撐著桌面直直盯著姚十安,“義妹怎知是我?今日身上並無薰香。”
上次在山裡姚十安也能一眼就認出樹上的他,他並不認為真是因為身上薰香這種拙劣藉口。
且今日見到姚十安真會武功,雖早就猜到幾分,但真正見到,宋雲崢還是吃了一驚。
畢竟姚十安平素的腳步和動作是絕不會武功的樣子,能隱藏得如此之深,除非是宗師級別的大師或者刻意學習偽裝過,宋雲崢更想她是後者,不然要真是宗師級別的人物,那麼他與姚十安合作將不再佔上風。
對方是一條毒蛇般的存在,稍不注意,便會玉石俱焚!
姚十安並不在乎宋雲崢此時思緒飄至何處,自顧自繼續絞著墨髮開口,“這並不難猜,一是義兄這三日並未找我,稍微一思索便猜到了幾分,或是對我不夠信任。二是,義兄派給我的暗衛鏡安,居然在主子出事之時並未出現,暗衛叛主情況不多見,隨便一猜,自然能瞭然幾分。”旋即姚十安抬眸與宋雲崢對視,杏眼裡都是笑意,“最後,義兄這雙桃花眼不藏事,以至於義妹就算是隻看一眼也知曉定是義兄想知道義妹的底牌。”
宋雲崢不由得彎腰湊近姚十安,兩人的臉距離不足十公分,隨後唇角扯開一絲笑意,“真不知選擇與你合作,是不是引火焚身。”
姚十安驀然湊近幾分,兩人鼻尖幾近摩擦,“只要義兄真誠對待義妹,義妹雖是生意人,卻也是有良心的。”
少女噴薄而出的灼熱幽蘭氣息鑽入他鼻尖,讓他脊背有一瞬僵直,宋雲崢直起身出了房間,“明晚我在前院書房等你,合作繼續!”
隨後隱入黑暗中的宋雲崢抬手摸了摸自已發燙的耳根,撥出一口濁氣。
姚十安挺直的脊背,也在宋雲崢離開後也鬆懈下來,她猜出宋雲崢定是要找機會試探自已,便是順勢而為,一連三天她都在等宋雲崢出手,桌下才會藏著一柄長劍。
姚十安就是要讓宋雲崢知道她有很厲害的底牌,這叫給自已造勢!
這一次的心理戰,她又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