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說的那一日，其實就是三天後。

莫初九給柳眉淨了面，化了妝。只是不知道要梳什麼樣的髮髻。

“你想要個什麼樣的髮髻？”莫初九問道。

“只要漂漂亮亮的就行。”反正又不是去見心上人，她只要漂亮就行，別人喜不喜歡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好。”其實莫初九不知道是該將她打扮得漂亮些好還是弄得醜一些，感覺怎麼樣都是害了她。

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斜插碧玉瓚鳳釵，好一個絕色的美人，難怪李媽媽花如此多的力氣。

“你覺得這樣如何？”莫初九問。

“很美，比我成親的時候還要美，這輩子，也就這刻最美了。”柳眉笑的驚心動魄，莫初九先前只知道她哭起來讓人手足無措，如今，她笑起來也足以讓人手足無措。

柳眉還待要與莫初九說什麼，李媽媽就派人來催了，莫初九不好留在這裡，只得離開。

出門碰到簫敬堂，可能因了柳眉的緣故，這刻，莫初九對男子沒什麼好感，尤其是來鴛鴦閣的男子，若不是他們，世上也不會有這麼多薄命的紅顏。

莫初九沒好氣道：“三天兩頭就往這裡跑，你爹孃就不管管你？”

這樣一個浪蕩子，偏偏還頂著她二師兄的臉，真是越看越覺得礙眼。

“誰惹你了？”簫敬堂皺眉，他以前也是三天兩頭往這裡跑，也沒見莫初九說什麼呀，今天吃火藥了，語氣這麼衝。

“這裡又不是什麼好地方，家裡擺著那麼多花不看，偏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我說天底下的男人怎麼都一個德行。”若不是這個人和二師兄有幾分相似，自已肯定狠狠教訓這人一頓。

什麼東西嘛，以為自已有幾個銀子就了不起呀，有銀子就可以傷人，有銀子就可以沾花惹草，憑什麼男人就三妻四妾，女人就要從一而終，老天爺是不是瞎了眼了。

“你給我說清楚，否則老子今天跟你沒完。”簫敬堂伸手就要拉莫初九進屋子。

反了天了，他爹孃都還沒有說他呢，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丫頭竟然敢教訓起他來了，他來這裡是來找樂子的，可不是來找罵的。

兩個人拉扯間，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有人跳樓了。”

莫初九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柳眉已經從四樓一躍而下，那麼美麗的弧度，剎那芳華，卻只留給莫初九揮之不去的震撼。

“你瘋了，我們在四樓。”簫敬堂拉住莫初九。

莫初九不知道若是簫敬堂不拉住她，她是不是要跟著她一起跳下去，莫初九不想死，她只是想要救她，莫初九隻是不懂，那麼美麗的女子，前一刻還對著她巧笑倩兮，這一刻卻在她的面前香消玉殞。

書中不是都說英雄救美，可為什麼沒有英雄，只剩下美人獨殤。

“她死了。”簫敬堂強調。

“就剛才，她還讓我給她梳個好看的髮髻，為什麼她要跳樓，為什麼要死。”莫初九不解的問道。

“那是她的事，和你無關，那裡亂糟糟的，你也別去湊什麼熱鬧。”本來簫敬堂還想說死人有什麼好看的，看她現在心情的確很不好，也就不刺激她了，他才想明白為什麼今天這人火氣這麼大，原來是為這緣故，真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簫敬堂吩咐紫蘭：“讓廚房煮一碗參茶來。”

這人是被嚇得不輕，也難怪是從山上下來的，這麼不經嚇。

“她前幾天還跟我說她不傷心，她心早就死了，我還以為她是看開了，你說，我若是早點發現的話，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若是她心不那麼粗，早些發現她的言外之意，今天的悲劇肯定就不會發生了，可世上沒有後悔藥，柳眉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還是在她的面前死的。

“她下定了決心要死，誰也攔不住，你別自責了。紫蘭，你好好勸勸她，我去看參茶好沒有，都這麼半天了，還不送來，鴛鴦閣的人很是應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屋子裡剩下莫初九和紫蘭，莫初九猶自傷心不已，覺得若是換作其他師兄妹，肯定能救下柳眉的，也就沒注意紫蘭的表情。

莫初九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在她的眼前沒了，再樂觀的人也做不到無動於衷吧，而且那人前一刻還和自已說話。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難過的，若是你真的救了她，她反而會恨你。”紫蘭說道。

“恨就恨吧，好歹還活著。”莫初九不知道紫蘭為什麼這麼說，說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生不如死的活著倒還不如死了乾脆。”

“紫蘭，你別這麼說。”莫初九是被柳眉嚇怕了，聽到有人說這樣決絕的話就心驚膽戰，生怕有人步了柳眉的後塵。

“看你緊張得，螻蟻尚且貪生，我怕死，沒有她的勇氣。”嘴上這樣說著，心裡卻想著若是有那麼一日，自已也尋了個地方好好的去了。只是盼著這天晚些來才好，這就是她們這些風塵女子的命，命比紙還薄，這又算得上哪門子的紅顏。

“我以前一門心思就想著嫁人，如今看來，若是嫁的男人不好，日子也不好過。”柳眉不就是嫁了個混蛋才有這樣的下場，雖然以她的長相，不管以後她嫁的人是不是喜歡我，都不太可能將她賣到青樓這樣的地方，可她嫁人想的是過日子，若是嫁了人日子卻越過越不像日子，反倒不如不嫁人的好。

莫初九第一次對嫁人產生了恐懼，像柳眉那樣美麗的女子都得不到夫君的喜愛，莫初九覺憑自已這個長相的人，不管做什麼，怕是都難得到夫君的疼惜吧。更何況。成親不是幸福，往後還有漫長的人生和柴米油鹽。

“良人難求。”

“參茶來了，趁熱喝了吧。”簫敬堂讓身後的丫鬟將參茶端上來。

“我受的驚嚇豈是一碗參茶能壓得了的。”雖然話這樣說，莫初九還是端著參茶喝了，聊勝於無吧，莫初九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死人，還是當著自已的面死的，這一趟出來見得世面還真不小，說出去都不定有人相信呢。

“難不成還要請個大夫開副藥。”

“那倒不用，你說，她都有死的勇氣，為啥不把那個害了她的男人弄死呢，如今，她就這樣死了，那個男人依然快活，還是拿著她的賣身銀子快活。”莫初九不是柳眉，不能理解柳眉的想法，若是有一天有一個男人如此辜負和傷害她，她一定要將那個男人千刀萬剮。

“你這個想法也太危險了，還是多喝幾樓湯壓壓驚。”簫敬堂說道，多多少少替莫初九未來的男人擔心，這個女人可不是善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