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白家寨北坡,吊腳樓下。
天還沒亮,十幾名苗人就已然忙碌了起來,又是採菌子,又是蒸白麵。他們都是白家寨的奴隸,其中幾個還是漢人,因為會廚藝,才被留了一命,送到此處燒火做飯,招待外人。
按蠱師的說法,來客只會多不會少,他們不敢怠慢,每日將飯食備好,只等貴客上門來歇腳。
可左等右等,就是沒人來,倒是讓廚子和伙伕吃胖了幾斤。原以為能一直這麼混下去,直至昨日他們才等來了一位老道士。
今日清晨,吊腳樓又等來了四個怪人。
其中兩個揹著木匣的斗笠客,不要吃也不要喝,就要了一間客房;另外兩人是一男一女,說是夫妻,卻各要了一間房。
異形太過招搖,兩米多高也挺佔位置的,李默便將它收回了精靈球。蕭問安也想孵抱臉蟲,奈何她不喜歡跟外人說話,不知道如何挑選倒黴蛋,便將此事託付給李默。後者拍著胸脯保證,在夢境結束之前,一定幫蕭問安孵出異形。
此時此刻,李默正泡在客房的木桶裡,用麻布使勁搓泥。
這地方像是個臨時拼湊起來的客棧酒樓,吃喝住都要花錢。好在女劍客給他留下了一筆不菲的遺產,讓他免於缺錢的煩惱。
洗漱一番後,李默換上了苗人的青土布大褂,把褲衩子掛在窗臺上風乾,巫師大氅則收回了揹包欄。
從視窗往外眺望,萬戶苗寨連成一片,巍為壯觀,就好似深山中的九龍城寨,擠在一起,鱗次櫛比,沿著山溪犬牙交錯。
他等了一個多時辰,褲衩子才被風乾,切身體驗到了肉身入夢的不方便,以及服飾類裝備的珍貴性。
兩人洗漱完後,在大堂買了些吃食。夥計上了一盤菌子,兩人都沒敢吃,只是分食了白麵饃和烤雞。
李默吃的正香,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疑惑,忍不住問道:“我們現在吃的是什麼東西?”
“烤雞。”蕭問安回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真的是身處於夢境嗎?這和穿越到另一個世界有什麼區別?既然我們可以透過夢境來到這裡,那這裡的人是不是也能透過夢境去別的世界?”李默的思維發散起來。
“雞腿你吃不吃?不吃就給我。”蕭問安說。
李默護住自已的雞腿,問道:“你難道就不好奇嗎?夢境的本質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們每次進入夢境,都會有聲音提示說‘歡迎光臨深眠者的夢境’?深眠者又是誰?”
“好奇啊,”蕭問安說:“但我爸說過,什麼段位就操心什麼事,只有一事無成的中老年人才喜歡在酒後指點江山、議論國際局勢。”
“……”
李默感覺自已被內涵了,但又無法反駁。蕭問安說得對,太遠的事情操心也沒用,先關心眼下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接下來該幹什麼?你有什麼想法沒有?”李默邊吃邊問。
“沒有,聽你的。”蕭問安只喜歡玩強指引的劇情遊戲,一旦讓她自行探索,她就抓瞎了。
“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李默頓了頓,說:“我想跟滿姓父子嘮嘮。”
“跟他們有什麼可嘮的?”蕭問安不太願意跟陌生人交涉。
“你沒注意他們隨身攜帶的畫卷麼?上面是老祭司的肖像畫,這就說明他們是有備而來。我打算先去問問畫卷的來歷,再去打聽白家祠堂,有備無患。”
末了,李默補了一句:“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啊,就這麼辦吧。”蕭問安說。
兩人商議完之後,囫圇吃完了剩下的飯菜,隨後向夥計打聽到了滿姓父子的房間。
嗒嗒嗒,李默敲了敲門,喊道:“滿老弟!在不在呀?是我啊,李小默!”
無人回應。
“沒人嗎?沒人我就進去了啊!”李默繼續喊道。
吱呀一聲,房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張校尉露出半張臉,側著身子,問道:“有什麼事嗎?”
“還是珠子的事情,價錢好商量!”李默隨便找了個由頭,“要不讓我們進去聊?”
“說了不賣。”張校尉語氣不善,準備關門。
李默伸腳,抵住門板,說道:“別急著拒絕嘛,我這裡可是有不少好寶貝的。”
他手腕一翻,從揹包欄取出了探照燈,摁下開關,光柱直射張校尉面門,差點閃瞎他的狗眼。
張校尉偏頭伸手擋住光線,心想要是不打發這人走,怕是沒完沒了,只好鬆開了門板,低聲說道:“進來吧。”
要不是打不過,他早就動手了。
李默揹著手,就好似領導視察似的,兩步晃成三步走,左顧右盼,進了房間。
裡頭只有兩張吊床、一張矮桌,幾個蒲團,以及一個木匣子。他心裡泛起了嘀咕,那個自稱是滿炳的年輕人去哪兒了?
蕭問安自顧自在蒲團上坐下,開始掛機。李默跟著坐在她旁邊,好似屋主一般,招呼張校尉說道:“來啊,站著幹嘛,來坐。”
張校尉遲疑地在兩人面前坐下,一言不發。
“別這樣看著我,我又不是強盜,聊幾句就走,”李默強調道:“我這人向來守信用,一個唾沫一個釘,不信你可以去南洋打聽打聽。”
張校尉捕捉到了話裡的重點:“不是來買夜明珠的?”
“夜明珠也買,邊買邊聊嘛,”李默把探照燈放在了桌面上:“你瞧,我這寶貝比你的更亮。”
張校尉並不打算和他虛與委蛇,開門見山道:“你想問什麼?”
“滿先生是個爽快人,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李默撓了撓頭,說:“我想向您打聽一下,那幅畫的來歷。”
聞言,張校尉神情頗有些耐人尋味:“那你算是問錯人了,這我也不太清楚。”
“畫是誰給你的?這你總知道吧?”李默追問。
“郭祭酒給的。”
“哪位郭祭酒?”
“天下還有第二位郭祭酒?自然是鬼才郭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