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卜麟率先走上了白骨階梯,中間是鏤空的,踩上去有嘩啦啦的響聲。兩側沒有扶手,只有一片粘稠的蛛網。
“慢著!”李默說:“先彆著急。”
白卜麟不耐煩的回過頭,目光陰冷:“怎麼?”
“你先下來。”李默說。
“做什麼?”白卜麟反倒又往上走了一步。
“方才我在你身上下了蠱,就這麼讓你去見大祭司,實在不太合適,”李默向他招手:“你下來,我幫你把蠱給解了。”
話是這麼說,但李默心裡打的卻是另一番主意。他想要拖延一下時間,等異形成長了再進去浪。畢竟這裡是別人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這個世界還有單憑自身反應閃躲子彈的高手,讓李默安全感驟降。
白卜麟一驚,閉目內視,檢查了一番五臟六腑、四肢百脈,還真在自已胸膛正中央發現了一隻幼蟲。
“不必了,”白卜麟輕蔑道:“區區未成形的幼蟲,且待我頃刻間煉化……”
——撲哧!
只聽一聲血肉骨骼破裂之聲響起,白卜麟胸口放射狀迸裂開來,一隻圓頭無眼的怪蟲破胸而出,發出尖銳的嘶叫。
怎麼可能——
白卜麟噴出一口血沫子,雙腿一軟,從階梯上滾了下來,鮮血染紅了森白的骨頭。
李默站在他旁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搖頭嘖嘖道:“你說你犟什麼呢?不長記性是吧?”
白卜麟沒辦法回答。
他仰面躺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不動彈了。
心臟一停跳,他體內的蠱蟲就開始反噬。他的兩顆眼珠子變成了兩隻蠕蟲,不停地往腦子裡鑽;脊椎和胸骨變成了蜘蛛的節肢,剖開了屍體的胸膛;就連嘴巴里的牙齒都蹦了出來,成了搖頭晃腦的白色甲蟲。
但最兇猛的,還是異形。它趴在屍體上大快朵頤,不光吃人肉,也吃蠱蟲,牙口格外好,嚼起腦袋來那叫一個嘎嘣脆。
與此同時,李默能感覺得到,自已和那隻小異形建立了無形的聯絡。那種感覺就像是心靈感應,異形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只要他在腦海中下達命令,後者就會無條件的去執行。
“嘔——”
滿炳一時間沒忍住,扶著門框嘔了出來。
也不怪他定力差,屬實是因為場面太過血腥了。
張校尉也是臉色蒼白,抿緊了嘴巴,看李默的眼神充滿了忌憚。他一拍滿炳背部,暗渡一股真氣,助滿炳穩住了心神,隨後低喝道:“站直了,別吐!”後者擦了擦嘴,這才緩過勁來。
李默也覺得有點不堪入目。他心想這好歹也是別人的地盤,不能做得太過分,於是轉頭看向另外三人,說道:“大家幫我作證啊!我剛剛說了要幫他解蠱,是他自已逞能,這不能怪我啊!”
左慈率先點頭:“確實如此,貧道親眼所見。”
話雖如此,李默還是有些擔心大祭司會衝下來毒打他一頓。自古以來幫親不幫理,更何況他也不佔什麼理。思來想去,他決定拉左慈下水,順帶拖延時間。
只見他仰頭嘆息,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發自內心感嘆道:“還是左道長人好,這一路走來,盡是些虎豹豺狼之輩。但就是遇到了左道長,我才覺得人間自有真情在。諸位,請聽我一言,多虧了左道長暗中相助,我才得以誅殺此獠。”
左慈連忙否認:“施主莫亂說,你我不過萍水相逢……”
與此同時,屍體上的異形在肉眼可見的越長越大。李默假裝沒看見,口若懸河的說起阿諛之詞,儘可能地拖延時間。
“早在南洋我就聽說過左道長的大名,我對左道長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又如同黃河氾濫般,一發不可收拾……”
左慈乾咳一聲:“那個,施主,言過了……”
李默置若罔聞:“不服天不服地,就服道長的實力!”
“……”
三人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李默唱的是哪一齣戲。
李默喊了一刻鐘的麥,中途大祭司沒有任何動靜,總算讓他拖到異形成長為成熟體。
異形的生長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眼下就已然有四米多高,佝僂著身子,站在李默身邊,威勢駭人,猙獰可怖。它低下頭,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臉,鋼鞭似的尾巴飛快搖晃,發出一陣破空之聲。
李默摸了摸它的腦袋,心裡有了底氣,這才一揮手,說道:“走吧,一起上去見見大祭司。”
三人仰頭望著異形,只覺得李默不像是來觀禮的,反倒像是來砸場子的。
李默也不等他們回應,就帶著蕭問安主動走上了白骨階梯。
異形緊隨其後,白骨階梯嘩啦啦作響,兩側的蛛絲繃緊了,搖搖欲墜。
兩人一蠱的背影隱沒在黑暗之中,張校尉和滿炳收回了目光。他們身負重任,此刻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上。
左慈站在原地,單手掐算了片刻,猶豫半晌,沒有跟上,而是轉頭走了。
在李默來之前,他就已經見過了大祭司,長談了一番,最後不歡而散。故而他不會再上去,自討沒趣。
另一邊,李默和蕭問安踩著搖晃的骨頭,走上了神殿的第二層。
上邊的環境更黑,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蟲腥味,伸手不見五指。李默正準備取出探照燈,身後忽然亮起了白光,只見滿炳和張校尉各自舉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走了上來。
喲!好東西啊!既不需要電源,也不會被吹滅,堪稱是絕對穩定的光源!
李默眼前一亮,主動套近乎道:“二位貴姓啊,怎麼稱呼?”
張校尉沒說話,後退了一步,將手放在了腰間;滿炳手抖了一下,嚇了一跳,隨後戰戰兢兢地說道:“免、免貴姓滿,滿炳,這位是家父……也姓滿。”
李默點了點頭:“滿老弟,你手上這珠子怎麼賣?”
滿炳嘴唇哆嗦了半晌,最後憋出了一句:“不賣行嗎?”
李默正準備上前忽悠或恐嚇幾句,一道鼙鼓聲突然響起。
他回過頭,只見四周掛滿了彩色珠簾,看不見牆壁,天花板很矮,顯得空間有些逼仄。那一顆顆珠子,是用各式各樣的蟲卵串連而成。
在珠簾後面,坐著一位形銷骨立的老人。他上半身沒穿衣服,下半身被一張矮桌遮擋住,對面有兩張蒲團,身旁放著一隻人皮鼓。
咚!
鼓聲再次響起。這次李默看清楚了,老人根本沒有伸手去敲,聲音是從鼓內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