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噎住了,一股涼意從我的脊背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隱隱覺得,事情在朝著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一直沉默不言的高遠,這會兒衝動地辯解道:“淑妃娘娘,卑職怎麼會害喜桃呢?是薛朔,薛朔知道喜桃是卑職的……相好,他知道喜桃喜吃甜食,也知道那塊糖餅,卑職一定會留著給喜桃吃……”
新月挑起眉毛,冷笑一聲:“相好?宮女和侍衛私相授受,乃是大忌。你們倆倒是挺膽大的,敢在皇上面前親口承認……本宮聽明白了,你說你是喜桃的相好,所以糖餅裡的毒不可能是你下的。
但是,僅憑這枚扳指,和你們倆的一面之詞,還是不能證明薛朔就是刺殺馮婕妤的兇手啊……”
說著,她轉過臉,和顏悅色道:“喜桃姑娘,你是馮婕妤的貼身侍婢。昨晚,正是你,一直陪在她身邊,目睹她被刺殺的整個過程,本宮想問問你,馮婕妤大概是什麼時辰遇刺的?”
她表面上是在問我,卻沒等我回答,就自顧自說道:“本宮想起來了,昨晚三更前,皇上命令所有人離開未央宮。馮婕妤與你,還有眾位嬪妃,都是三更前走的。算算時辰,你和馮婕妤走到遇刺的地方,估計最多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所以,馮婕妤大概是過了三更一刻之後遇刺的,對不對?”
我點點頭:“對,是三更一刻左右……”
聽到我的回答,新月像是得到某種保證,不再看我,而是把目光移向蕭錦年,朗聲說道:“皇上,那就更不可能是薛朔了。臣妾昨晚三更時分出了未央宮,在門外遇到薛朔,得知他臨時調至未央宮值守,便停下來同他聊了一會兒,叮囑他好好當差。
臣妾與薛朔說完話,看著他回到未央宮去,當時已經過了三更一刻,他沒有時間再趕到那條小路上去行兇。”
新月的這番話,讓我瞬間如墜冰窟。
看來,薛朔的死不僅僅是殺人滅口,而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蕭錦年目光犀利地看著新月,問道:“淑妃如此斷定,可還有人證明?薛朔是你的遠親,又是你親自舉薦,你的一面之詞,恐怕也不能作數。”
新月這才恍然大悟一般,急切地說道:“是臣妾糊塗了,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當時言貴妃也在場。昨晚臣妾與言貴妃同行,臣妾與薛朔說話時,言貴妃一直在旁邊等著臣妾。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問言貴妃……”
蕭錦年立刻示意段坤,段坤會意,即刻出門。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段坤就返了回來,鄭重其事地稟告道:“皇上,奴才問過言貴妃了。言貴妃聲稱淑妃娘娘句句屬實,昨晚她確實和淑妃娘娘一起,在未央宮外的路上遇到薛朔,淑妃和薛朔說話的時候,言貴妃一直在場……”
蕭錦年沉吟道:“這麼說,兇手不是薛朔……那會是誰呢?”
新月的目光,像打磨鋒利的銀針一般,凜然射向我,大聲道:“皇上,既然喜桃姑娘僅憑一個扳指就咬定兇手是薛朔,那臣妾也斗膽說說自已的推斷,臣妾以為,殺害馮婕妤的兇手不是旁人,正是喜桃和高遠。
他們倆裡應外合,賊喊捉賊。高遠用飛鏢刺殺馮婕妤,再偷了薛碩的扳指嫁禍薛朔,如此,他便有望頂替薛朔東華門侍衛首領的職位……同時,喜桃謊稱馮婕妤留下遺言,利用皇上對皇后娘娘的深情,騙取皇上的信任,妄圖飛上枝頭變鳳凰……”
到了這一刻,我心裡的慌亂和恐懼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感慨和震驚。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後宮。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新月,柔美溫婉的外表下,包藏著一顆精明狠辣善於算計的心。
十年……我做了整整十年的皇后,卻根本不懂後宮的生存法則,一直沉溺於自已想象中的桃花源。
落到這樣的下場,也是我咎由自取。
只是,新月是什麼時候和言貴妃沆瀣一氣的呢?
想當初,她們倆同居妃位時,一前一後懷了身孕,又幾乎同時分娩。
新月生下二公主蕭玫,言妃生下二皇子蕭嶼。
言妃母憑子貴,被封為言貴妃。而新月,不得不屈居言貴妃之下,得到封號,晉為淑妃。
為此,新月一直耿耿於懷,平日裡甚少和言貴妃打交道。
而現在,她們倆竟然如此心照不宣。難道那個幕後真兇,就是言貴妃?
“喜桃,高遠,淑妃說的,你們認還是不認?”耳邊,突然傳來蕭錦年冰冷又威嚴的聲音。
高遠顫聲說道:“皇上,卑職不認……喜桃是婕妤娘娘的貼身侍女,向來忠心耿耿,怎麼會害婕妤娘娘呢?而卑職,昨晚一直在未央宮值守,連門都沒出過,哪來的機會去刺殺婕妤娘娘?”
蕭錦年沉聲問道:“有人為你作證嗎?證明你昨晚三更一刻時分,守在未央宮?”
高遠面露絕望,訥訥道:“薛朔……薛朔昨晚命卑職跟著他,值守未央宮西北角門……只有卑職與他兩個人……薛朔剛到未央宮,就說肚子不舒服,要出去方便一下。故而三更一刻左右,只有卑職一個人,在未央宮西北角門那兒守著……看來,他早就算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