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打斷高遠,語氣尖刻道:“所以,你趁著薛朔不在,偷偷溜出未央宮,殺了馮婕妤再折身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高遠幾乎是匍匐在地上,帶著哭腔辯解道:“皇上明鑑,聽說婕妤娘娘是被浸了毒液的飛鏢一招致命,卑職從來沒有使過飛鏢,如何能做到……倒是薛朔,他進宮做侍衛之前,曾是鏢局的鏢師,擅長用暗器。”
新月冷哼一聲,換了一副腔調,溫柔又恭謹地問蕭錦年:“皇上,今兒是誰先發現薛朔毒發身亡的?”
蕭錦年看向旁邊的兩個侍衛,其中的一個,立刻答道:“回稟皇上,回稟淑妃娘娘,卑職趕過去的時候,薛朔已經死了,高遠已經在薛朔的房內,是他先發現的!”
新月面露得色,意味深長道:“皇上,這一切恐怕不是巧合那麼簡單了……高遠是薛朔的屬下,是他最先發現薛朔服毒而死。而薛朔的扳指,則是喜桃在樹叢中找到的,又是喜桃聲稱薛朔在糖餅裡下了毒……更重要的是,這高遠和喜桃,是彼此的相好,他們倆想要勾結串通,簡直易如反掌。”
蕭錦年沒有理會新月,而是看向我,不動聲色地問道:“喜桃,你是否有話要說?”
心中滿溢的憤恨和怒火,讓我忍不住脫口而出:“皇上,淑妃娘娘的這番指控,可謂前後矛盾漏洞百出,她說奴婢與高遠勾結,設計害死婕妤娘娘,再編造出臨終遺言的說辭,妄圖利用皇上對皇后娘娘的感情,飛上枝頭變鳳凰。
皇上對皇后娘娘情深似海,怎麼會因為奴婢的一句話,就對奴婢另眼相看?奴婢受傷後,很多事情記不得了,如果奴婢與高遠真是相好,那麼奴婢存了接近皇上的非分之心,高遠怎麼會答應?又怎麼會為了奴婢犯下死罪?
奴婢若是如淑妃娘娘所說,是無中生有,胡編亂造,到頭來,奴婢說不出皇后娘娘薨逝的真相,豈不自尋死路?
所以,奴婢敢當著皇上的面,對天發誓,昨晚所言,句句屬實。淑妃娘娘身為皇后娘娘的好姐妹,為什麼得知皇后娘娘的冤情後,第一反應不是探尋內幕,而是斷言奴婢說的都是假的?”
就在這時,東配殿的門突然開了,緊接著,冬日淒寒的風灌了進來。
明知道門是被風吹開的,但因為正說到“皇后娘娘”的冤死,因此,這砰然一聲,嚇了眾人一跳,頓覺毛骨悚然。
我心裡一動,這倒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鑽進新月的圈套,說的再多也難以自證清白,倒不如利用自已的真實身份,演一齣戲。
於是,我迎著風站起來,又猛地撲倒在地。
等我再次直起身時,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目光呆滯地盯緊蕭錦年,陰惻惻的聲音,幽靈一般,嗚咽飄忽:“夫君,星兒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你要為我伸冤啊……”
這些年,我和蕭錦年獨處時,我從來不叫他皇上,而是像尋常的女子一樣,稱呼他為夫君。
他則喜歡直呼我的乳名,叫我星兒。
蕭錦年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一般,徑直走到我面前,低下頭,定定地看著我,目光沉痛又深情。
片刻後,他喃喃問道:“星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在場的人看著這一幕,個個驚駭不已,縮成一團。
新月最先反應過來,她指著我,厲聲喝道:“大膽喜桃,敢在皇上面前裝神弄鬼,來人,把她拖出去!”
我轉身看向新月,緩緩說道:“你叫新月,我叫星若,星星和月亮永遠在一起,我們也永遠不會分離……蒼天在上,厚土為證,冷星若和顧新月,今日結拜為姐妹,從今往後,相親相愛,同心同德,如有背叛,當死無葬身之地。”
我和新月學著話本里的人結拜為姐妹,是在十歲那年。
我們瞞著各自的父母,避開服侍我們的下人,跪在我家花園一角,鄭重其事地發誓。
這件事,除了我們倆,無人知曉。
長大後,我們經常想起當年傻傻的模樣,還會笑成一團。
這會兒,看到新月的粉臉變得慘白,我吐出一口濁氣,頓覺無比舒暢。
我知道她怕了,做了壞事的人,最怕鬼魂上門討債。
宮女喜桃,絕不可能知道這些秘密。
她肯定以為冤死的冷星若,藉著剛剛的一股陰風,附體到小宮女身上,找她算賬來了。
當然,在沒查清真相之前,我不會做的太過,點到為止,嚇嚇她就可以了。
在新月篩糠似的顫抖中,我癱倒在地上,像是走過了千山萬水般疲累不堪。
然後,迎著眾人或驚愕或驚恐的目光,我佯作什麼都不知道,有氣無力地對蕭錦年道:“皇上,奴婢頭受了傷,又徹夜未眠,這會兒實在暈得厲害,可否讓奴婢先下去歇會兒?”
蕭錦年像是剛從夢中驚醒一般,眼神灼熱地看著我,高聲命令道:“來人,扶喜桃姑娘到暖閣裡休息……”
說著,又揮揮手,不勝其煩道:“你們都退下吧,馮婕妤和薛朔的死因,朕自會派人調查。”
新月的神色略略緩和了些,急忙阻止道:“皇上,切莫相信喜桃的巧言令色,她和高遠不能放走,即便眼下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們也是疑犯……馮婕妤和薛朔,只怕都是高遠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