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快速劃過我的腦海,讓我悚然而驚。
我一把揪住高遠,用急促的語氣逼問道:“那個糖餅……我記得你說過,那個糖餅是薛朔給你的……”
他點點頭:“沒錯,是他給的……”
話沒說完,高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語無倫次道:“他知道你愛吃甜食……喜桃,他知道,我經常在他面前說起你。他應該能料到我會把糖餅留給你……對,他就是料到了,當時他看到我把糖餅揣在懷裡,還笑著調侃……說怎麼,又要留給你的相好……”
沒等高遠說完,我就跑到路邊,俯下身子,把手指探進喉嚨深處,狠狠地按壓。
噁心從咽喉處蔓延,我乾嘔了兩口,終於把吃下去的東西吐了出來。
直到腹內空空,吐出來的是苦水,我才捂著肚子站起身。
鼻涕眼淚糊在臉上,高遠愧疚又不安地看著我,用衣袖幫我揩去嘴角的髒物。
我想推開他,卻沒有力氣。
看我這副模樣,高遠帶著哭腔道:“喜桃,你是不是已經中毒了?你等著,我馬上去找段坤公公,求他請個太醫來……薛朔這個混蛋,我一定要殺了他……”
深吸了兩口氣,我緩和下來。
見高遠正要走,我拉住他,急急地說道:“高遠,你現在去找薛朔。記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先穩住他,一定要穩住他,不要打草驚蛇……我這就去見皇上……”
“那你怎麼辦?你會不會有事?”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擔心。
我儘量讓聲音平靜下來:“放心吧,薛朔沒那麼傻,糖餅是他給你的,查起來很容易,所以裡面摻的肯定是慢性毒藥……要不然,我還能活到現在?別管我了,你快去!”
高遠說過,那糖餅是半夜的時候,薛朔給他的。
很明顯,薛朔尾隨我和馮婕妤,知道我“失去記憶”,所以用飛鏢殺了靜妃。
回來後,把摻了慢性毒藥的糖餅給了高遠。
如此,便能人不知鬼不覺地害死我,還不會引起懷疑。
高遠聽了我的話,略略放下心來,飛奔而去。
這邊,我也一溜小跑,折返回未央宮。
段坤公公正站在大門口,見我又回來了,蹙眉責怪道:“喜桃姑娘,你怎麼回事……”
我氣喘吁吁地打斷他:“麻煩公公快去通傳一聲,奴婢有要事求見皇上!”
段坤何等精明,見我滿頭大汗十萬火急的樣子,沒敢耽誤,直接讓我進門,引著我向後殿走去。
皇后的靈堂前,靜妃、言貴妃、梁嬪等人都來了,峻兒和櫻兒兩個孩子也在,唯獨不見新月。
看到段坤帶著我進來,在場的人,包括蕭錦年都愕然不已。
我沒等蕭錦年發問,便跪倒在地,將那枚翡翠扳指置於掌心,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如實一一道來。
蕭錦年的臉色立刻凝重起來,他站起身,沉聲吩咐道:“段坤,馬上派人去把薛朔帶過來……”
頓了一下,又道:“再去請個太醫,來給喜桃診一下,看她要不要緊……如果那糖餅裡真的下了毒,可是致命的。”
我趕忙說:“皇上放心,奴婢吃下去的時間不長,又催吐過,應該沒事。”
蕭錦年不置可否,只催著段坤快去。
見狀,我俯身叩首,低低地說:“奴婢多謝皇上體恤!”
說完,在我直起身子的一瞬間,正好發現蕭錦年正定定地目視於我,目光裡帶著困惑和訝異。
我意識到什麼,心跳猛地加快。
蕭錦年,他是不是從我的言行舉止中,看出端倪來?
畢竟,我只是附身於喜桃,舉手投足間,很可能帶出冷星若的影子。
而他,是我相伴十餘年的夫君,對我再熟悉不過。
但他只是一瞬間的了愣神後,便移開了目光。
我悽楚地轉過臉,然後,我看到靜妃和言貴妃。她們也正直視著我,帶著滿臉的警惕和厭惡。
我知道她們在想什麼,也知道我已經再一次置身於後宮的腥風血雨中。
只是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自已輸。
太醫先一步而來,在蕭錦年的命令下,先是請脈,又檢視我的舌苔,經過一番細細的詢問和診視後,對蕭錦年道:“皇上,喜桃姑娘確實中了毒,但她處置得及時,並無大礙……微臣給她開幾副解毒的藥,服用三天,很快就能恢復。”
蕭錦年“唔”了一聲,眉頭稍展。
就在這時,段坤帶著兩個侍衛匆匆而來。
我望過去,瞥見高遠也跟在他們身後,臉上的表情甚是怪異。
蕭錦年一看到段坤,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個薛朔呢?帶來了沒?”
段坤跪下,驚恐萬狀地說:“皇上,薛朔死了……服毒死的,不知道是自盡,還是被滅了口……”
死了……薛朔竟然死了!
我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看來,那幕後真兇,還是比我們快了一步。
蕭錦年臉色鐵青,他竭力壓抑著自已的怒氣,低吼著命令道:“段坤,你親自去查……其餘的人,都先退下,皇后靈前,別讓這些汙糟腌臢事擾了她……”
我站起身,尾隨著眾人,向前殿走去。
悲憤和無奈的情緒,在我心中翻騰。
剛有的線索,又斷了。
如此縝密,如此狠毒,這兇手,果然不是尋常之輩。
走出未央宮的大門,我猛地呆立在原地。
一個熟悉的女子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冬日清晨的陽光下,那女子正邁著嫋娜的小碎步,風擺楊柳一般,朝著未央宮而來。
不是旁人,正是淑妃顧新月。
她穿著白色暗花的暖襖長裙,外面披著潔白的狐狸毛斗篷。
我突然想起,昨日黃昏,姍姍來遲的顧新月,也是這副打扮。
渾身縞素,楚楚可憐,我見猶憐。
“要想俏,一身孝”,新月真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在蕭錦年面前露臉的機會。
我冷冷地看著她,舉步朝她迎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