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兩妖在白日下飛馳,每次行動都要避開人群的視線。
跨越七八條街,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廢棄破舊的宅子。
依照府門的腐蝕程度推測廢棄兩年。
禮國的規矩,廢棄三年以上的舊宅才會有專門的官員去負責清理。
“這裡是我和他的家。”
循著周圍的擺設猜測這裡曾經也是個很溫馨的能過日子的生活。
鍋碗瓢盆都在,屋內的櫃子裡還放十幾本現在已經泛黃的聖賢書。
“我約了他每年冬天在這裡見面,但是我冬天要睡覺要休眠,從沒能赴約,就想讓你們幫我找到他。”
“那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現在住在哪裡嗎?”
“不知道,他是在冬天離開的,臨走前還給我留了一封書信,你們看看。”
這小妖怪還能認字!
李綰蘭敞開紙張,上面的落款早就被水泡掉,只有上半張留了筆跡。
書信之前似乎是放在一個鋪滿乾草的水缸裡,有斑駁的黑點在紙張上。
她猜測上邊寫的是:香草莫盈盈,蘭春空晚知,臺上策苦茶,多年...在小雪,有緣如約再見
六句話少了最重要的一句詩和重要的落款。
“還有辦法嗎?”
“我們司天鑑是殺妖,還沒有過幫妖的前例,你確定要幫嗎?小心惹禍上身。”
“姑娘是月陰體質吧,若姑娘不棄,事成之後我就做你的下屬,同你締結血盟,還能在外幫姑娘打探訊息。”
李綰蘭第一次聽到自已的月陰體質能和妖怪產生羈絆。
硬是將她在原地硬控了好一會兒。
她只知道月陰體質是對妖氣和人的情緒最敏感的體質,使用月陰體質的同時會對身體造成反噬。
這種反噬是她無法控制的。
情緒總在周圍推著她走,她根本無法關上或者弱化那些情緒的存在。
“姑娘還要猶豫嗎?我為水下螢,也是人間少有的妖怪,幫姑娘打探訊息也是最合適不過了,我的朋友遍佈滿京都。”
商易低頭對李綰蘭小聲說:“不會有詐吧?你怎麼想?”
這隻水下螢懂的東西還不少,若能為她所用或許還能知道更多關於妖界的事情。
“好!我答應你,你可畫出那人的畫像,我幫你找!”
她轉頭同商易說:
“要是有詐,勞煩你做我的保鏢。”
商易愣愣,點頭:
“好。”
水下螢在房間一角的木盒子裡取出墨紙筆,慘白的手握筆在紙上揮舞。
“我畫技不精,只能靠你們多多諒解。”
她趴在地上,姿勢豪邁雙腿分叉左右兩邊半蹲,上半身俯身在紙面上空,下盤很穩。
細長的頭髮耷拉在紙面,發出細細的摩擦聲。
李綰蘭覺得這樣的姿勢俯身在地面作畫有些不方便:
“不如去桌子上寫?”
“不必,太礙事了。”
這隻水下螢的容貌幾乎接近於人形,指尖透明,眼袋稍微重,紅色的瞳孔,脖子後方有晶瑩的小羽翅。
足見修為不淺,身上的衣物也是她用妖力幻化而成,款式是兩三年前風靡整個京都的軟紅細沙緞面。
她在畫的時候基本上沒有停下來思索,一口氣就畫好。
“畫好了,這便是我所知道的最完整的他。”
李綰蘭雙手敞開畫卷。
一幅栩栩如生的男子人像畫浮現在她面前。
這畫工實在是比某些畫師還要好,筆觸細膩,比街角的通緝犯畫的還要細緻。
彷彿那畫中人就活生生站在畫卷裡。
“你的畫技也太好了些,這下定能找到他。”
“他的模樣時時刻刻都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我每日都不敢將他忘記,他似乎住在城北的一間小屋。”
“你知道的話怎麼不直接去尋他?”
“我...說好了有緣在冬日相見,我不知道什麼才算是緣分,被紙人引到那池子裡說能等來緣分。”
事不容遲,兩人一妖即刻出發來到城北小屋。
在周圍的街坊嘴裡打探,此人名為周福生。
畫裡的人在這一帶的名聲非常好,聽說是兩年前中了榜,在朝廷安安穩穩做一個小官。
中榜後的半年,媒婆都踩壞了他家的門檻。
在京都,這種情況很受歡迎,很多尋常人家的姑娘都喜歡這種情況的男子。
穩定,前途無憂,寒門出身,更懂得體恤家裡人。
院子不大,卻是個過日子的好地方。
門口到屋子的空地種滿了花和蔬菜,由於是天黑拜訪,她們都坐在院牆上細細打探。
“是他,他還不曾忘了我,那是我最愛的白牡丹!還有最喜歡吃的紅薯苗...”
談起周福生,水中螢很激動,剛才端的架子全都忘了。
“不如去見見他?我們陪你。”
“可是現在不是在冬天。”
“哎呀,你冬天要冬眠,根本見不到他,眼前人就在面前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商易的發言讓李綰蘭有些吃驚,她還以為商易就是個冷麵無情的人。
“為了一個所謂的緣分和冬天,浪費了不止是你的時間,還有他的兩年,你就應該去和他見面。”
“他心裡想著我便夠了。”
水下螢在這種事情上倒是有些像話本里那扭扭捏捏的姑娘。
確實把那套給學去了,人前生人勿近,人後溫和可愛。
“你難道不難受嗎?是那張紙重要還是他重要?”
“他重要!”
水下螢咬牙揪著兩人的衣袖:
“麻煩二位幫我掩護掩護。”
服下易容丹,摘下面罩,水下螢敲響門扉。
“聽到了,來了!”
周福生拉開木門,站在原地不動,盯著水下螢。
“你是...螢螢嗎?”
“福生,好久不見,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這一人一妖見面,李綰蘭感覺到一種很輕盈的氣場,彷彿是這一人一妖碰面就會生成的小世界。
“這兩位是...”
“我哥哥和嫂嫂。”
“大哥大嫂好。”
周福生長相很乾淨,同水下螢所畫的樣子相比略微成熟了些。
家裡佈置簡潔文雅,目前看來周福生還挺有禮貌的。
商易卻很主動地開了口:
“言重了,小妹前幾年來京都謀生,恰好受周兄照顧,不知周兄家裡可有別人,方不方便讓我們進去坐坐。”
“我一個人住,方便方便。”
“周兄在朝裡也有個官做,應該不缺銀子吧,為何不聘請一兩個下人來打掃家宅?”
李綰蘭突然覺得商易的話變多了,大概是發現什麼異樣。
她只在一邊看著。
“孤家寡人的,我也能照顧過來,若添了女眷,我再請下人來照顧便好。”
水下螢對周福生笑眼說;
“周福生,你還記得我我非常感激,我大哥大嫂這次同我來是要給我說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