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在一個很隱秘的山谷裡,院子兩邊有大片蔥蔥郁郁的竹林。
竹林外有一個湖,湖裡種滿荷花,僅僅只有瘦小的花苞,風吹過葉子推搡出的波浪看著很舒服。
果真是個極好的地方,湖的另外一邊有兩個村落。
院子藏在很深的位置,沒有地圖指引根本找不到具體的位置。
屋子內部整潔乾淨,似乎是有人按期打掃。
屋內有三大箱子的書,書籍封面右下角印著一朵赤色桃花圖案。
紙張泛黃,書封沒有署名和書名,依照手感,裝訂和墨跡都在二十年前留下的。
裡邊的字跡圓潤生動,短小精湛,如葉子上的小瓢蟲。
每一頁的排版都各不相同,其中多是有關機關器械的圖文。
這些書籍彷彿是有某種輕盈活潑的生命力,李綰蘭感受到它的喜悅灑脫,如小鹿般躍動,如蒲公英般飄逸。
袋子裡的刻靈珠突然發出幽幽黃光。
黃色的光幕中有幾行小字:闌醉坊近日出現妖眼氣息,三日後午夜闌醉坊後巷見。
妖氣屬陰,能滋養靈息,於暗推動世間萬物的發展。
七情六慾也屬陰,但需要載體,凡人不見妖氣,妖氣出於地脈,時而有洩漏破壞人間陰陽平衡。
當妖氣有了記憶和執念,就會化為妖物,妖眼出現示意將有大妖破世而出。
大妖出世,將吸食人間陽氣,集結妖怪大軍,摧天滅地。
李綰蘭餵雞,餵狗,籠子裡有一隻胖乎乎的雞,它長有淺黃色的羽毛,嘴巴是硃砂色的。
院子裡的兩隻狗也異常古怪,很少會叫,氣息沉穩,面容凶煞,見到李綰蘭乖乖地跟在旁邊。
偶爾會用頭蹭李綰蘭的腿。
她帶了兩本書沿著來時的密道回到了王府的臥房。
蘇瑜琛似乎一直在等她,在門口蹲著。
“回來了?二哥來瞧咱們,快換好衣裳。”
她有些驚訝,連忙將自已的便衣褪下,換上華貴的服飾。
蘇瑜琛背對著她,她匆忙地扒拉起衣裳,生怕耽誤了時間。
“官人。”
蘇瑜琛頓了一下:“怎麼了?”
她用手將衣裳合攏好,遲疑道:“幫我係個腰帶,我一個人,系不好。”
蘇瑜琛不知道為什麼手在抖:“好的娘子。”
深色黛藍的繡花布匹貼住她瓷白的肌膚,瘦弱骨感的鎖骨在隱隱地讓人想到類似蝴蝶美人骨的詩句。
李綰蘭抿著嘴,眼皮在跳,蘇瑜琛的手從她腰間走過,溫軟熱烈。
一時間她瞥了身後的蘇瑜琛一眼,喉嚨有些乾渴。
“很緊嗎?”
“沒有,剛剛好,我們是不是得快一點,你二哥還在外面等著咱們。”
蘇瑜琛的眼睛離不開這弱柳一般的細腰,他心底裡又是不悅的。
這腰太細,他怕是因為李綰蘭沒有好好吃飯導致的,彷彿他稍微一掐著腰就會碎在他的手裡。
因此他是極其小心的,隔著衣物,他發覺這位女子的溫度很低,沒有太多的炙熱,維持在一種溫熱且不冷得凍手的水平。
腰帶繫好,還要梳一個髮型。
蘇瑜琛雙手別在身後,打探道:“娘子若是不嫌棄,我來幫娘子梳頭如何?”
眼下下人們都在房外應付二皇子,李綰蘭也不喜歡其他人給她梳頭,因為每次做髮型她就要忍受頭髮被扯的疼痛。
蘇瑜琛的風格如何她還沒有試過。
可男子幫女子梳頭大概總會溫柔一點的...
“有勞官人。”
蘇瑜琛用梳子將前面的頭髮都梳順。
他這娘子,頭髮不多,但是柔順輕盈,他的手一摸,頭髮就順著指尖的縫隙往下滑。
偶爾能看見一兩根銀色的頭髮,就如她瘦弱的身軀,沒有血色,如雪裡的白梅,他心裡默默有一絲悲涼。
“娘子,一會兒拜別二哥我們去院子裡曬曬太陽。”
“我不喜歡曬太陽。”
“為什麼?”
“太陽光又曬又刺眼,我曬著難受。”
“罷了,不如在陰涼的地方盪鞦韆吧。”
經過他絲滑利索的擺弄,髮髻已然完成,鬆弛的弧度和形狀使得李綰蘭的髮型更飽滿。
蘇瑜琛還在盒子裡選了幾隻玉釵點綴其中。
冰肌玉骨,用花繁雜,用玉出塵。
他抓著她的手腕引著她開門,二皇子蘇墨影坐在院子裡的涼亭沏茶。
“娘子,這位是我二哥,還不快和二哥打個招呼。”
“二哥好。”
蘇墨影看到了蘇瑜琛牽著李綰蘭,嘴角上揚,又一絲羨慕:
“弟妹真是...與眾不同啊...不愧是父皇指婚的女子...”
蘇墨影發覺李綰蘭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太瘦了,臉色蒼白,不像是活生生的人。
父皇竟然給蘇瑜琛找了這樣一個老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這弟妹是薄命之相,像紙一般,一捏就皺。
他甚至手腳都拘束起來,有些後悔今日來給蘇瑜琛找茬。
“弟妹這身子可還好?回頭讓太醫瞧瞧吧,需要用什麼藥材儘管開口,你看著胳膊比那細竹枝還要軟脆。”
“這個不勞煩二哥費心,二哥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如今我還在禁足期,二哥來看我我很是感激。”
“成婚是人生大事,你如今委身於府裡無法抽身,加上這春闈馬上就要開始了,想問問需不需要我替四弟物色好幾個可靠的門生,將來朝中也好有人替你說話。”
蘇墨影的話在李綰蘭眼裡非常荒謬,她甚至覺得自已應該回避。
此人說話未免狂妄和大膽了。
但蘇墨影不避諱在蘇瑜琛面前說這些也表明兩人之間的交往或許本來就到了這樣的關係。
“官人,需要我回避嗎?”
李綰蘭對這些不感興趣,她只對自已的命感興趣。
“不必,二哥說話向來如此,你要是聽著不舒服就下去休息吧。”
“那我先回去,突然有些喘不上氣,二殿下,告辭。”
她到了偏院,開始泡今日份的軟沉香。
驚蟄從她面前鬼鬼祟祟地接近她,
“皇妃,殿下讓我同你交代些事情。”
驚蟄是蘇瑜琛的貼身護衛,據說兩人從小就一起長大,一路以來驚蟄都對蘇瑜琛的命令盡心盡力。
“是關於殿下被禁足的事情...”
李綰蘭讓妙妙端上來新的茶,那是適合侍衛喝的解暑飲子。
她揣起心思,這蘇瑜琛,似乎還真的不把她放在眼裡...連他自已的心思和真實想法全都告知於她。
她一下子覺得自已好危險。
知道越多越危險...這四皇子莫非是要將她拉上同一條船...
她呆呆的,聽了好一會兒,對蘇瑜琛有了一些憐憫。
不是因為他無辜,而是因為他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