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今霎是清醒過來。她下意識看向門外,很快便又否認了心中想法。
自從知道有人盯上她後,她就在屋內設了一道陣法,除她在場時,根本不會有人進來。
除非……是之前。她想到什麼,連喝酒的心情都沒了,一腳踏上桌,往天花板上摸索著什麼。
難不成,那人的目的根本不是殺她,而是……在找什麼東西?
這個詭異的想法一閃而過,她敲了敲天花板,眉間一擰,果然是空的。
她找到機關,取下一塊方形石磚。上面只有一塊巴掌大玉印,最底下刻有“孟”字。
這是什麼?她眼皮一跳,坐到桌前端量起這塊玉印。良久,她也沒發現這塊玉印有什麼不同,除了背面的那個“孟”字。
猝然,玉印像是感受到什麼,劇烈震顫,孟今感受到掌心發燙,巴掌大的玉印搖身一變,變作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吊墜。
孟今眯眼一瞧。這是什麼原理?
她越發覺得奇怪,盯著玉墜上的“孟”字,目光沉了沉,彷彿透過它,看見了另一雙眼睛。
跟她有什麼關係嗎?她毫無察覺,不知身後竟多出一個人,只感覺後背涼颼颼的,不禁打了個寒顫。
餘光間,她瞥見一道黑影。
“謝……青晏?”
他立在身後的黑暗中,整張臉被陰影籠罩,看不清五官,也不知是何時出現。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折射出一串幽戚的紅光,駭人至極。
“你去哪了?”見他行為異常,孟今壓了壓眉,拉開凳子站起身。任她發問,謝青晏卻是始終不回答,目光平靜而又幽深地俯視著她。
二人面對站著,沉默一刻,夜色將他的身形籠罩,也將孟今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顯得死氣沉沉。
她下瞥了眼,抬起謝青晏的胳膊:“受傷了?”她無意間觸及到對方溼漉漉的袖口,冰涼的液體還未凝固,傳來淡淡的腥味,顯然是血。
謝青晏不回答,只是靜靜注視著她,晦澀的眸子下一抹詭異的紅,更像是豔麗的血色,暗藏琢磨不透的不善。肖似夜深幽林深處的野獸,藏起嗜血的利牙,靜待獵物的到來。
良久,一隻冰涼的手緩緩從她嘴角一擦而過。
冰冷的指腹輕飄飄而過,輕柔到好像不曾來過,彷彿愛人之間的親暱,讓人覺得小心翼翼,卻不寒而慄。
孟今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同,擦去嘴角留下的酒漬。
“你怎麼了?”她問。
難不成修邪術修得走火入魔了?
自上而下的目光,看向她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惡劣,難以察覺,卻又被狠狠壓了下去。
果然歪門邪道害人不淺。
想到這,孟今籲出一口氣,點燃了油燈,什麼也沒發生,昏暗的燈火將整個房間照得暖紅,枯紅的火舌在他臉頰上跳動,顯得幾分模糊。
“傷口有點深。”說著,她打來一盆熱水,撈起謝青晏的衣服一瞧,嘖嘖幾聲,“沒想到堂堂昭陽仙府高高在上與世無敵的第一天才,還有流這麼多血的一天?”
“這都不死?”
“......”
傷口已經發了黑,粘稠的血液混雜著碎肉,貫穿整個腰腹,看得孟今眼神一眯,他卻像個沒事人一般。
“……”謝青晏一言不發,目光平靜地跟隨她移動。
孟今撈起袖子,潤溼毛巾,按著謝青晏的胳膊,彷彿將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冷不丁道:“忍著。”
謝青晏不語,垂下眸子瞧了她一眼,不可察覺地笑了笑。
好像是在問她,怎麼沒有趁這時候殺了他。
趁他病,要他命。
孟今自然閃過這個想法。
謝青晏這副樣子,不知道得多想殺人,若是放在外面,怕是早就死了有一座城了。偏偏在她面前還這麼壓著。
這麼說來,她這死對頭倒也沒這麼討厭。
且不提,二人身上還有鎖心咒,不知何時結束。孟今給他擦拭傷口,正納悶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是不是自已不夠用力時,謝青晏突然輕笑一聲。低低的笑,莫名詭異。
“笑什麼?”孟今心頭空茫,不知為何,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眼前的人,給她一種格外邪惡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快消散而去,或許是對方身上的傷痕橫七豎八,斑駁而又觸目,幾乎很多血肉模糊處都是抓傷咬傷,如今還在往外大口大口湧著血,這令孟今大為驚駭,不敢想象這麼短的時間內他經歷了什麼。
她正想該如何包紮,自已從未做過這些,傷口仍是沒有要止血的意思,一汩一汩的血將她的雙手都染得緋紅,像剛殺了人。
她立即將毛巾折成條,輕壓在傷口上,猩紅的血浸透毛巾滲了出來。
正當她為之煩惱時,謝青晏隱沒在陰暗中的半張臉,似乎笑了一下。
她以為自已看錯了。
微弱的暗光將他的臉分割成明暗交錯,只看得清下半張臉,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隨後,他突然握住孟今按在傷口的手,摁著毛巾狠狠往傷口上壓,用力壓進了自已的身體,迸濺出血水。
又細又白的手腕,輕輕一握就在掌間,小小一隻,稍一用力,就能被那隻寬大的手掌捏碎。
????孟今震驚了。
謝青晏還在繼續用力,毛巾嵌入血肉,自已似乎還摸到了軟爛的肉泥,謝青晏卻回頭,像是沒事人一樣,感覺不到疼,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抹慘淡的笑。
“......”
他一定是瘋了。孟今想要抽出手,卻被他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你瘋了?”
謝青晏看著她,笑容逐漸興奮起來。
“抖什麼?“
他的臉上滲出冷汗,幾乎整張臉都是,白得像紙,白得更像死人,浸透的鬢髮緊貼額角,臉上的笑漸漸變的病態,極為慘淡的笑仍張揚出肆意妄為的瘋狂與狠勁。
“……”一定是瘋了。
“想借刀殺人?”也沒有這麼借刀殺人的。孟今感覺自已快把謝青晏捅穿了,他依舊沒有放手之意。
不知過了多久,謝青晏似乎是滿意了,低聲一笑,緩緩鬆開了她。
孟今向後退,眼前之人早已成了血人,站在黑夜裡,更顯得恐怖了。
“死瘋子。”孟今暗暗磨牙,“想死就趕緊自已找個地方死去。”
謝青晏不回答,只是半回過頭斜睨她一眼,似是大快朵頤後地鬆了一口氣。
良久,誰也沒有說話,他才歪過頭,眼角的眸光旖旎,慢悠悠地,拖著腔調開口道:“害怕了?”
孟今沉吟片刻,一時間沒有回答,卻是冷笑:“師妹不敢。”
“師妹?”聞言,謝青晏握拳靠在唇邊,輕笑出了聲。
他彎腰平視孟今的雙眼,拇指輕輕擦去她嘴角的血跡,語氣輕柔,沒有一絲的情緒:“騙人。”
孟今冷眼無言,一把拍開他的手。“走吧。”
“鎖心咒什麼時候結束。”她叫住對方。
謝青晏停在門口,叫人聽不出語氣,只是道:“不久了。”
……
第二日,孟今一覺睡到大中午。
經歷昨晚,她準備去找一趟南芪。打量著手中的玉墜,她從未見過這東西,南芪說不定認識。
她盯著上面的“孟”字,有些出神。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個黑衣打扮的青年。站在角落邊,看不清眉眼,鼓弄手裡的東西,身形修長,那雙手纖細白皙,有種和下人不符的氣質。
不一會,他像是忙完了,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沉沉地問道:“何事?”
孟今捏緊了右手的袖包:“曹老闆昨日送了我一份禮物,我也不識貨,想叫屏開小姐幫忙看看。”
“什麼東西?”那人注意到門口的孟今,動作一頓。
“稍等一下。”孟今說著往袖包掏。
那人點點頭,目光隨她的手落在袖包內。
“完了,好像忘了帶了。”孟今面露窘迫,為了證明自已的話,還特意將袖包倒出來給對方看了看。
可抬頭,卻是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神秘的聲音問道:“東西不在吧?”
還是個熟人。
準確來說,孟今在前不久才見過他。
不同那日的翩翩公子形象,神秘人散下濃墨的烏髮,清朗之氣蕩然無存,笑起來時,眉眼間也多了一份陰鬱。
“什麼時候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