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我,你還是先管好自已吧。”她閉上眼,毫不掩飾語氣裡的嘲諷,“半斤八兩,大不了屆時,兩個一起死罷了。”
她看向謝青晏,直勾勾對上那雙眼睛,唇角揚起不明的笑,暗藏殺機。因這張臉,有些旖旎又有些妖異,冷笑:“你與我,又有什麼區別呢。你心裡,不是最清楚嗎?”她心如明鏡,亦最瞭解不過,以這人之性,一旦引起他的疑心,便是徹底築起懷疑與防備,巋然不倒,無論她再如何遮掩,此人,絕不會再信她半言。倒不如敞開心窩爭鋒相對,而這,應才是真正的他們。她亦在賭,賭謝寄歡哪怕心生懷疑,也絕沒有認出她。他水性放蕩,應是如此。
“當然不一樣。”謝青晏坐在對面,姿勢懶散至極,瞧上去滿不在乎,語帶琢磨,“你想要同我死?”
“那可不行。”他笑道,“生死與共,如此親密的關係,這種事,我只與我的女人做。”
“孟姑娘要做。”他微微挑眉,“怕是尚不夠格。”
“……”孟今噎住,一時竟被堵得啞口無言。她暗自握緊雙拳,咬牙切齒,“煩請謝師兄洗把臉照鏡子。”
謝青晏靠在坑壁上,環抱雙手,髮尾隨風而揚,捲起一個燦豔的弧度,意氣十足。他微挑著一隻眉,笑容挑釁般看來。
孟今深呼吸。
﹡
移時,深坑邊緣沒了動靜,安靜下來。
許久不見狼群蹤影,孟今皺了皺眉,難不成走了?
“喂。”見謝青晏閉著眼,靠在牆上沒動靜,孟今撿起樹枝戳了他一下,“先離開此處。”
謝青晏衝她一笑,不答話。
孟今也不等他,踩著深坑壁一路掠上,在邊緣落穩。四周悄然無聲,她掃視一圈,沒有任何異常。夜靜得像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靈都已進入夢鄉,一切都顯得那麼安謐。
以至於,安靜得不正常。
孟今回過頭,正準備叫謝青晏,身後馳來一道疾風。她微微張嘴,旋即臉色一凝,憑藉身體本能躲開。
怪物撲了空,沿地滾了數圈爬起,眼帶忌憚與惡意,如同垂涎一道味美珍餚。她心感不妙。此時此刻,靜謐的幽林內騷動乍起,風沙湧動,掀起鬼哭狼嚎。高處驚鳥振翅飛走,低沉的沙沙聲自黑暗深處掠來,化作無數雙幽綠色雙瞳。
她被包圍了。
“真是倒了個破黴!”空間緊張之餘,孟今利用僅可用的落腳點後退,狼群接踵而至,風捲殘雲般撲向她。
她迎面踢飛一隻,又前仆後繼填補空隙,可謂源源不斷。孟今見狀,抽出樹上的劍,斬下餓狼頭顱,將屍體朝身後扔去,攔住狼群來路。
奈何怪物數目龐大,形勢不利,竟同她打起了人海戰術。她無法瞻前顧後,稍不注意便被一隻利爪劃過胳膊,血流如注。
謝青晏還在此地,她不宜暴露太多。孟今緊咬牙關,側身後退,被撞出數米。
腳下落空,她踩中深坑,身子往下一沉,就當快要掉下之際,一道清冽的風忽而吹來,迎後一柄紅扇抵住她的腰,將她穩穩接住。聲音一如既往伴著笑意:“蠢。”
他抬起眼,漆黑的眸子掃向狼群。月夜下,閃爍著黯淡赤色,“狼這種東西,又怎麼會放過你?”
孟今捂著胳膊上的傷口,撇頭看向來路:“你何時上來的?”
謝青晏不語,走到狼群中央,堪稱慵懶。怪物成群,忌憚地向後潮退。
他抓住一隻怪物的天靈蓋,逆著月色回過頭,緋紅的眼眸折射出一串駭人的光。嘴角勾著抹笑,嗤道,“男人幹活,女人看著。”
“躲邊兒去。”
嘭的一聲,眾狼低嗥。孟今緊盯他,氣息詭異,她從未見過這般詭術,牙尖舔血,嘴角彎出一個妖異鬼魅的弧度,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銀紅色身影。
不好!狼群緩慢向中心靠攏,喉嚨深處漫出聲聲低吼,一時不知是進是退。孟今一咬牙,鬆開傷口,忍痛上前一步,走到謝青晏肩側。這具身體痛覺敏感異常,她克服起來還有些困難,雙手略微顫抖。
迎著妖冶的月光,他們並肩而立,謝青晏的臉隱沒在陰影中,臉上不知不覺地笑了。
頃刻之間,狼群如飛旋之箭,惡海浪潮般吞沒二人。
嚎叫聲響徹山野,不過須臾,密不透風的狼群被斬開一道豁口,凌厲鮮紅的刀光帶著血色,硬生殺出了一條血濺三尺的路。
謝青晏臉上帶血,摺扇啪嗒在手中合攏,從容不迫走了出來。孟今緊跟著一躍而出,與他後背相靠,面向餘下狼群的包圍。
她踩上樹,以此借力,滾燙的熱血揮灑滿身,將淡色月衫浸染通紅。她擦去額角鮮血,手起刀落解決眼前怪物。
凌冽戾風接近身後,速度迅猛,孟今極限避開,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拉近身前,避過身後餓狼的撲咬。
謝青晏抓著她,孟今向上一躍,掃飛他身後怪物。他放下對方,雙腳落地,二人同時回頭,面向對方後背之處,脊背相靠。
不知不覺中,狼群已被解決數半,謝青晏站在夜下,幽深的眸子愈發模糊。
孟今甚至看不清,那雙眼睛下的晦明。她擦了把汗,心道煩人。
少年忽而一笑,將她拎到身後,抬手拭去嘴角血跡。滾燙熱烈的血,將他原本猩紅的眼眸染得更加豔麗,如同那寂靜無聲的夜裡,淬了劇毒,妖豔綺麗的毒蛇,攝人心魄。
狼群一滯,感受到什麼,嗚咽著往後退。彷彿夜色下,他才是那頭犀利的狼。它們面面相視,而後低嗥一聲,接連鑽入灌木,四竄入林子深處,似鳥奔逃。不過那人並沒有要放過它們的意思,手中紅扇翩翩,綻放出瑰麗星光。
幾乎只是一瞬間,幾聲低沉的嗚咽閃過,孟今甚而沒有聽見一聲哀嚎,林間只餘屍橫遍野,鮮血浸透土壤,滲入大地,將整片林子都染為紅色。
謝青晏抓住一隻狼的顱頂,蹲下身,向地面砸下,林間土壤瞬間裂開數道縫隙,如細紋擴散,直至跟前。他唇角微挑,漫不經心道:“出口在哪裡?”
灰狼低嗚不語。
謝青晏握著它的頭,五指收緊,隨後再次往下狠狠一砸,伴隨一聲瀕臨破碎的哀嚎,地面陷下三尺深坑,那雙血瞳暗藏殺意,逐漸染為榴紅,透出不耐與一股瘋勁,睥睨腳下的怪物,輕“嘖”:“出口在哪裡?”
狼怪四分五散,對上那雙猩紅的瞳眸,終於感受到了恐懼,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它蜷縮成團,顫抖不已,嘴裡還吊著最後一口氣,終是在絕對的壓制下,指向一個方向。
謝青晏鬆開它起身,眼尾威脅的壓迫消散,回頭看來:“看夠了嗎?”
孟今:“……”她抬頭仰望天空,假裝失明。
少年半側回身,隨後往前走了一步,一腳踩在地上的頭蓋骨,連帶著整個空間的結界,一腳踩碎為粉末。他並未回頭,側眸瞥來一眼,笑意輕蔑,“再不走,自已留在這裡守屍。”
她欲言又止,掃了眼四面堆積如小山的屍骸,只覺四周轟然一震,傳來什麼破碎的悲嚎,最終什麼也沒說,拾起地上掉劍,蹣跚跟上。
﹡
“你去哪了,怎麼才回來?”瞧見渾身狼狽的孟今,南芪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
她擺擺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像個沒事人:“路上遇到了點事。”
謝青晏為什麼沒有神靈?她心不在焉,仍回憶著山上的一幕。
雨細細密密的下,從他的髮梢上滑落,淋溼了他前額的碎髮。
不對,以他如今的實力來講,根本就不可能沒有神靈。孟今嘶的一聲,托住下巴。
這定是他的障眼法,他在掩藏什麼?
昏暗的雨簾中,走來一個漆黑的身影。
“宮主,天黑了為何還不回府?”他閃現至眼前,孟今尚未反應過來,耳邊清脆一響,南芪臉頰紅腫。
南叔面無表情,語調冰冷:“後月就是禮佛節,宮主應該謹記職責。”
“南叔說的是。”
她不便插話,短短几句後,連同南芪被強硬拽走。
......
“你沒事吧?”
屏開府內,孟今趴在紅木圓桌上,看向南芪。
紅帳半遮半掩,室裡燈火通明,她坐在鏡子前,盯著臉頰上的一塊紅,一動不動。
“喂?”孟今又叫了一聲她,仍是沒有反應。
片晌,房裡安靜了下來,南芪回頭看,一點暖意觸上臉頰。孟今微一嘆氣,給她擦了擦臉,臉上無精打采,抬起了眸子:“你叔叔下手太重,不必自責。”看樣子,她應當是很累了。
她扭乾毛巾,一頓,“若非要找出氣口,你便想,是他妒你貌美。你看——”
她指向窗外,掛在樹上的紅綢,由於天黑,看的不清:“外邊結綵多漂亮,如你一般,可稱仙女下凡。”
“可是……”南芪話未說完,孟今就打斷了她,“而你叔叔,你權當他是旁邊那臭野草吧,又老又糙。如何?”
她掀開門簾,端著盆子走了出去:“早些歇息吧,仙女不可熬夜。”
直至她離開,南芪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隨後看向窗外,眼神透露出迷茫,喃喃自語:“可是……那不是綵綢,是人皮啊。”
“但是好可愛……”
“好可愛,好可憐……”
﹡
翌日清晨。歇息一晚後,精神得到充足蓄養,孟今早早起了床,昨夜疲倦一掃而盡。
所有紅色傢俱被孟今堆至角落後,心裡安穩不少。
直至夜晚,她忙至深夜,手頭正不迭,擦了擦兩頰流下的汗,身後房梁之上忽而傳來一聲輕微的動靜。孟今驀地回頭,拔劍出鞘。
她轉過身去,身後闃其無人,只聞其聲。
“喂,我說。”
孟今再次回頭,這次她看清,身後昏暗的陰影中,房樑上坐著一道人影。他半邊身子隱沒在陰暗裡,手臂耷拉著,向下饒有興味地看著孟今。“天這麼黑了,小姑娘就不要隨處亂跑了。”
一片漆黑,孟今喜幽,房間並未點燭,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認出了這聲音,頓時火氣上漲。她抬劍指向落影中的人,語氣不善:“這是我家。”
“你家可就不代表很安全哪。”謝青晏跳下房梁,髮尾翹出個洋洋的弧度。
笑意綿綿的聲音瀰漫在黑暗裡,帶著清冽的寒氣,走近孟今。
“怎麼又是你?”孟今“嘖”道。
謝青晏並未立即回答,一隻腿支在長凳上,搭著膝蓋,耳邊的發垂落下來,笑道,“想著來見你,就迫切了些。”
“……”
謝青晏忍不住大笑,肖似逗著一隻炸了毛的貓,於是足尖輕點,借勢上前,與孟今分寸相隔。孟今火上心頭,飛身就上,衝著他的命穴處打去。
二人攪得閨房搖晃不定,頭頂細灰抖落,謝青晏心生趣味,側頭接住她迎面而來的拳頭,堪堪停在胸前。他一挑眉,作出一副唯君採拮的模樣,環住胸口,“別想佔我便宜。”
“……”
孟今暗翻白眼。相較之下,他動作輕快,不用力道,甚而帶著些不甚在意的意味,更猶如逗小孩的玩鬧。
於是,緊張激烈的打鬥畫面,逐漸走向不對勁。
“別打胳膊啊,打那可沒有用,得往這打,還有這,才能一擊致命。”躲避中,謝青晏不忘指著自已的太陽穴,和喉,自她耳邊笑著道。
孟今眉心一跳。現場一片混亂,頭頂房梁不堪重負,搖搖欲墜,如今更是遭孟今踢碎一節。她踩上牆,掐向謝青晏的喉管,被他一扇擋開。緊接著,他又轉了轉折扇,揮開孟今另一隻拳。
孟今冷呵一聲,兩手被他反手鉗住,解了髮帶,綁了起來。她掙脫不開,低沉道:“放開我。”
情勢倒轉,謝青晏彎下腰,身形藏在昏暗裡,即便近在咫尺,孟今仍是看得不清。
“別動。”
“有那個膽子招惹,還想全身而退。”他語帶笑意,輕撫過耳畔,狠狠咬牙,威脅道,“誰教你打的算盤。做夢。”
孟今聞言,忽地停止了動彈。
謝青晏感受到什麼,低身瞧來,聲音在耳邊變得更為敏感,瞬息打亂她。他嗤笑出聲:“你還會臉紅?”
孟今身子一僵,渾身血液都冷了一瞬。她咬住牙,不讓自已發出聲。
胡說。她怎麼可能!
她見縫插針,趁對方此時鬆懈,左腿使力,絆著謝青晏一同向後撞去。二人與背後牆壁相碰,一直退至門外。謝青晏逗趣,“不裝了?”
孟今暗暗磨牙,冷不丁道:“我何必要裝什麼。”晃而貼近鼻尖,她咬牙,想要踹開謝青晏,他卻站得筆直,踢上去像塊石頭一樣硬。
孟今旋而抬起腿,轉而朝對方身下踢去。謝青晏臉上閃過一愣,無奈只能鬆手,險之又險避了過去。
“真是好險。”二人之間拉開距離,謝青晏晃悠了幾步,繞是沒站穩,“你這毒婦,當真心狠歹毒。”
“誰讓你陰魂不散,比厲鬼還難纏。”
謝青晏反應極快,抬手接住她緊接而來的一道掌風,二人糾纏著,自東邊一路退到西邊。孟今落空幾掌,被他拉近,將扇子隔在了二人之間。
謝青晏不服:“你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好看的厲鬼了?”
孟今臉色發黑,怒目圓睜地盯著他,掙脫不開。
“行了。”謝青晏笑了聲,看來是玩夠了,往常懶洋洋的語氣也變得柔和,“鬧夠了沒啊。”
見她冥頑不靈,謝青晏哈哈大笑,索性將髮帶又給解了,重新綁了回去,“都快累死了。”
“不來了不來了。”
孟今身子一僵,盯著他,“你輸了。”
“你還纏上我了?”
“省些力氣折騰。”謝青晏哼笑一聲,撒開她退後,走到柱子前,舉起雙手。“我先說好,雖然我貌美如花,但也不是誰都能揩油的。想讓我從了你,那可不行。”
“……”
“自已過來。”
孟今冷冷一笑,身體卻很誠實地上前,鉗住他的雙手,手腕一翻,將他反扣在了桌上。
“你這女人吃了火藥嗎使這麼大勁?”
她渾像個魔女上身,“老實點,乖乖投降!”
聞言,那人被壓在桌沿上,語氣意外溫柔,低笑,“嗯,我輸了。”
“……”
半晌沉默。
試探了如此之久,她並未動真功夫,可如今一瞧,對方竟也是半斤八兩。二人招招相接,卻毫無動真之意。
幾經試探,她心頭的石頭卻愈來愈沉。他當真沒有神靈,自內而外,沒有一絲靈力的氣息。
到底是為什麼?
起先孟今只當他偽裝自已,可如此下來,她如何無法看出,此人並沒有任何壓制和隱藏,便是單純真的,沒有靈力。
孟今揉了揉緊鎖的眉。她想不明白,更無法明白。且不提二人之前的恩恩怨怨,如今她身份不明,是何動機更是不知,潛藏在他身邊,無疑是一顆定時炸彈。他心生懷疑,卻又勝券在握,毫無忌憚,說他囂張也好,而她的厭煩與不耐,在對方靠近時傾瀉流出。
偏偏他看起來不以為意。
他究竟想做什麼?
孟今困惑不解,同時心裡也清楚,如若對方真的有意與她動手,就是那年的臨潼山戰況,這間屋子不可能還好好立在這。
從一開始,謝青晏就抱著戲耍的姿態,到現在也只與自已保持著中間的一層薄紗。不戳穿不戳破,儘管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心知肚明。
奇怪,真是奇怪。
在極限的試探背後,二人各自,身後藏了什麼?
“小娘子這般看著我,我臉上有東西?”他神色曖昧一笑。
孟今急忙移開視線。
見她這副古怪的表情,謝青晏略一沉默,又似笑非笑地補充道:“昨夜可是一夜沒睡,就不心疼一下?”
孟今心下一晃,湊近才見,他眼下當真有淡淡的烏青。陰影婆娑,幾乎暗不可察。
想到這裡,她更是生氣,“你一魔頭還用睡覺?”
謝青晏嘆道:“看來,一不小心被你發現了。”
孟今借勢將其推開,謝青晏後退了好幾步,撐著牆停下來。他擦去臉上的灰,調笑道:“不怕我了?”
孟今吃了癟,一時噎住,指著對方:“誰怕你了?”
“無恥、輕浮、齷齪、不要臉!”
“……”謝青晏扶額,“詞用錯了啊。”
他幾步至孟今身邊,皮笑肉不笑道:“不如我教你幾個?”
“比如丰神俊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什麼的。”他歪了歪頭,一雙眼睛湊近,明亮如月,“如何?”
她暗罵不要臉,對此人不置理睬。
謝青晏“嚯”一聲,揉了揉胸口,“勁這麼大?”他摁著被錘過一拳的心口,追上前:“你個丫頭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這麼痛。”
孟今轉身離開,言語間皆不掩諷刺:“謝師兄若是離我遠點,我便不會打你。”
“你叫我師兄?”謝青晏撐著桌,像是聽見了什麼有意思的事,眯眼一瞧她。
她連忙轉過頭,神色閃過一瞬的慌亂不自然,裝作無事。
“這倒是稀奇。”他眉微微揚起,並沒有揭穿,轉而語氣挑撥,一副“我明白了”似的點點頭,“看來你心底裡,還是接受我的。”
“又不是沒叫過。”孟今坐下喝了一口茶,平靜下來。
“是嗎?”他輕嘖,“我怎麼不記得。”
“大概是我忘了。不如,你再叫一遍?”
孟今回頭,瞪去謝青晏,眼神能殺人似的。她冷笑一聲,“你就這麼自信——”
“我殺不了你?”
謝青晏慢悠悠跟在她身後,步調懶散,伸手靠在了房柱上,彎腰低頭,挑釁一笑,“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孟今陷入長久沉默。
嚴格來講,他這話說的並沒有錯。是的,她現在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還衣來張手飯來張口貪財好色油鹽不進的草包混子!
她只恨,當初自已沒有珍惜機會,趁早殺了他。
孟今難得沉默。謝青晏低了低身,撐著牆壁,將她圈在身前,身形壓迫霸道,卻又留著足夠距離,高挑的影子將她籠罩,天生威壓,又顯得極有分寸,足以令人安穩,不會半分冒犯。他唇角輕彎,低頭時,髮尾垂落胸膛,輕拂搖綴,語氣輕佻卻又不容置疑:“你打不過我。”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想到這,孟今壓下突突跳動的眉心,裝作無反應。不由問:“要是有呢?”
謝青晏伸手抓住簷上一把老舊的風鈴,低沉沙啞得已經發不出聲音。他淡淡一笑:“那被你殺了也未嘗是求之不得。”
孟今:“告辭。”
小徑上靜悄悄的。
路上時而飛過幾只蝴蝶,被他抓了過來,叫住孟今,晃在她眼前,“漂不漂亮?”
他究竟想幹什麼,他到底還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孟今想了一整夜,沒想明白,回頭持劍而上,謝青晏反應不及,想要躲開,向後傾身,白刃堪堪自脖頸間一擦而過。
劍刃鋒利,僅差分毫便能割破他的喉管,銀白劍身,倒映出他臉上微怔的神色。
他不得已只能回手,規避劍氣,氣勢凌然,如此力量,與方才判若兩人。連他亦要退避三分。
孟今翻轉銀劍,劍尖上指,再次對準謝青晏。她開口即殺,笑意晦莫:“我現在後悔了。殺不殺得了,試試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