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濟生堂內一片和諧。我在研磨藥材,罥煙在旁清理藥櫃,掌櫃的翻著賬本,小廝在堂前抓藥。
忽然闖進來兩人,口中喊道:“縉姑娘在麼?”
老掌櫃立刻上前道:“足下何人,找我們姑娘何事?”
“我們是裴府的,我家主人身體不適,要勞煩縉姑娘跟我們走一趟。”
我放下手中藥具道:“我去看看,罥煙準備藥匣。”
河東裴氏也是世家大族,從未與我濟生堂有過交涉。
裴府內,紗帳後的小姐臥在病榻,我掀開帳,原來是那日梅花宴上,弱柳扶風的佳人。
此刻面色白如紙。我詢問侍女飲食湯藥,只說是前幾日受了風寒,可脈象上隱約有中毒跡象。
開了幾副湯藥下去,若是兩天並無好轉,那定然是毒。
回府路上,我對罥煙說明,罥煙也說,裴小姐看起來怪怪的,連房間裝飾也透著怪異。
......
盧府送來好多小東西,都是玄之從北狄回朝帶回來的。
“之前要你來我府上選,遲遲沒有機會,這就都給你送來了。”玄之大搖大擺地進到我後院。
我看著兩大箱子的古怪玩意兒,道:“拿我當小孩子打發呢?我是個俗人,只喜歡金銀細軟。”
“好拿去換藥材是麼?”玄之反問,他回來這麼久,上次送我的絲綢一次也沒見我穿過用過,猜也猜到我拿去西域做什麼了。
除此之外,玄之還帶來一個訊息。假藥一案似乎牽扯王家!
王顏東的小廝曾與藥販接觸過,只是證據不足,若是提審大可以將罪責推給小廝,還會打草驚蛇。
“王家在兵部頗有勢力,犯人在刑部,他也插不上手,倒也不必擔心滅口。”玄之語氣輕鬆地說著。
我震驚地問:“身居兵部要職,製假藥斂財,難道他要謀反?”
玄之分析道:“軍權不在他手中,謀反是不可能,大約是要參與奪嫡了。”
自古皇帝忌憚朝堂結黨營私,幾大世家相互制衡,平衡權勢。
聖上如今正值盛年,更忌諱立太子之事,膝下三位皇子,大皇子十八歲、二皇子十六歲、三皇子十四歲,都是庶出,盧皇后並無子嗣,盧家不會也沒必要公然支援立嗣。
玄之看著我說道:“王家除了斂財外,還想透過聯姻加強和世家的關係,穩固自身利益。假藥商被咱們斷了,他們也會想其他辦法。”
玄之走到我書案前,隨手拿起我正在看的書,“樂府詩,聽聞你還會作詩?”
我上前搶下他手中書卷,“沒禮貌,翻人家書案!”
“那句‘凌冰留香萬里春’極好。”玄之說這話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身影了。
兩日之後,我按時帶著罥煙到裴府,裴小姐氣色好了一些,只是脈象上並未有變化。
我看了眼罥煙,罥煙會意,帶著裴小姐的侍女出門熬藥。
“裴小姐為何這麼不愛惜自已。”我直截了當的問道。
裴小姐低頭道:“我身子素來不好,受些風寒不愛好也是常事。”
我指了指裴小姐的枕頭道:“這枕頭味道過於濃郁,不利於養病,換了吧。冬日寒氣重,香爐裡的半夏也不要加了。”
府中大夫多是男人,即便進入小姐閨房診脈也不得靠近床榻,很難發現枕頭內的甘草與香爐中半夏相生相剋。
我看著裴小姐的表情並無明顯變化,顯然這是她自已放的。讓自已身體一直抱恙,計量上也很慎重,不會傷到肌理。
忽然想到今日玄之所說,王家欲透過聯姻鞏固地位,難道是看中了裴家的勢力?
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裴小姐想來也是無奈出此下策。
“縉姑娘,賞梅宴上初見便覺你是神仙妃子,一首詩更是才冠群芳,能與盧將軍朋友之誼,也擔得起。”裴小姐真誠地對我說著。
“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也知道不能長久,可......我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我握住她的手道:“辦法總是有的,我今日只是配了藥燻,其餘的一概不知,小姐放心。”見我如此說,我們心照不宣地將慢性毒藥一事掀過。
三日後我再來看你,好生養病吧,若是需要我什麼,遣侍女來濟生堂找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