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鑾剛認識封吾的時候,一直想和他看一部電影,《亂世佳人》,長達238分鐘的愛情片,這意味著在近四個小時的時間裡,封吾不用去上班,兩個人不會因為找不到共同話題而相對無言。
影院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能把沉默粉飾得曖昧,它使人專注,又讓人放鬆。
無錯書吧隨著熒幕上的女主人公說出那句經典的“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終場音樂熟悉的旋律奏響。
迦鑾注視著熒幕上斯嘉麗獨自站在樹下的倩影,見證故事結局的悵然漲滿心臟,他忍不住轉頭看向封吾,發現他不知何時睡著了,手肘支在另一側扶手上撐著頭。
寧願把臉擠變形都不願靠一下我的肩膀……迦鑾幽怨地收回目光。
“讓我看看你在夢裡看什麼,哦~亂世佳人,品味不錯嘛。”
音響裡傳出一個少女的聲音,迦鑾悚然一驚,夢中影院開始搖晃扭曲,封吾的身形也變得模糊,外面似乎也有人在叫他起床。
“吶~再睡一會兒吧,好不容易見一面,你不好奇我究竟是誰嗎,琉底思哥哥?”
話音落下,夢境的壁壘加厚,或者說某個傢伙把迦鑾拉入了更深層次的夢境裡,電影院的場景不斷凝實,迦鑾幾乎徹底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好像真的來到了空無一人的影院裡。
“和人對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小姐,我認識的埃彌爾可不會這麼沒禮貌。”迦鑾不悅地皺眉,左腿搭上右腿,兩肘撐在座椅扶手上,十指交叉於胸腹前,優雅中透著不耐。
巨大的熒幕閃爍幾下,斯嘉麗的剪影動了,她回過頭,長髮變成了微卷的短髮,一步步向觀眾走來,黑影逐漸退去,露出底下的真身:她赤裸雙足,穿著一身白色長裙,看上去堪堪成年,嘴角帶笑,是很有親和力的模樣,她捻起裙襬點頭行禮,用一貫輕鬆活潑的語氣道:“我們終於見面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江不流名義上的妻子,埃彌爾·斯諾卡卡的半身,江林嫌。”
江局長的……妻子?難道是友軍,不,她還和埃彌爾有關係,半身是什麼意思?
林嫌搶先給他解答了這個疑問,“你可以理解為,我和埃彌爾本來是一體的,就像一塊磁鐵,在運輸過程中斷裂了,成為了兩個獨立的個體,永遠無法破鏡重圓。”
“明白了,所以你不是死去的埃彌爾回魂。”迦鑾點點頭,“那你在封吾眼皮子底下闖進我的夢裡,是想幹什麼,替江局長問好,還是替埃彌爾報仇?”
林嫌向他攤開雙手,無辜一笑道:“怎麼說呢,我該感謝你殺死了埃彌爾,給了我一個全新的靈感,作為回報,我也會給你一些提示,讓你少走一點彎路。”
“僅此而已?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騙我。”迦鑾對林嫌的第一印象不怎麼樣,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很危險,只是多看了幾眼她的照片,就不得不動用封吾留下的東西。
林嫌坐到了椅子扶手上,下巴搭上椅背,眼神在迦鑾身上游移,“你手上戴的是我當年給江不流的嫁妝,我知道那東西的完整特性,用這個可以交換到你的信任嗎?哎~不要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它和我已經關係不大了,要不是你不久前用它對付我,我都認不出來啦。”
迦鑾轉了轉指環,終究還是剋制住了立刻把它擼下來的衝動。
“從哪裡說起呢?啊~就從1884年我和江不流結婚開始吧,我們都是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對方的,算是一種政治聯姻?不過他圖的是我掌控夢境權柄,我想要他幫我找回我的半身。分享權柄的代價就是我們要建立一種類似家人的羈絆,在不可能有血緣關係的前提下,我們只能結婚了。”
“因為尋找我的半身這個任務過於艱難,我只支付了一半報酬,透過‘鑰匙’把夢境與他共享,夢境裡有通往殼世界的便捷通道,可憐的殼世界就此成為了江不流的垃圾填埋場,每過一段時間,他就把現實世界的汙染打包送到殼世界來。”
“說遠了,總之就是直到我們鬧掰,他把我關進監獄,都沒能完成當年的約定,因此我預支付給他的權柄成了空殼,現在看來應該是被他送給……你的小男朋友了,你的一夜情物件是個不得了的傢伙呢,竟然能利用我留下的東西,把‘修正’這種BUG級權柄偷渡給你,現在你可是同時受到時間和世界眷顧的傢伙,真讓人嫉妒啊,在我原本的計劃裡,享受這一切的應該是埃彌爾。”
“什麼?”聽到最後一句,迦鑾腦中有一瞬空白。
“你以為‘修正’為什麼這麼輕易就為你所用,因為你就是因為‘修正’誕生的啊。”林嫌的笑容逐漸惡劣,“如果不是我偷走了‘時間’想送給我的半身,你就不會因為修正這個錯誤而出生,搶走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你很想他殺死他吧?是不是每次看見他都覺得很有危機感,很恐慌?哈哈哈哈哈——真是個幸運的小偷啊~”
所以第一次觸碰秒針的時候才會被罵為“卑鄙的小偷”?這份力量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
那一瞬間,迦鑾對自已的存在產生了動搖,他的人生是偷來的?要接觸這個廣闊世界的是埃彌爾、時間眷者是埃彌爾、和封吾在除夕夜一見鍾倩的是……
“不……不是這樣的,封吾絕對不會對埃彌爾動心。”
“哈哈哈哈哈——真可憐,你知道他是誰嗎?怎麼會產生他愛你的錯覺,你時間眷者的體質讓他覺得舒服,他用身體交換你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僅此而已。”林嫌笑得跌進座椅裡,兩隻白玉似的腳歡快地搖晃。“你,只是夾在我們三個之間的犧牲品,小可愛,認清自已的位置好嗎?”
迦鑾十指扣緊,拇指死死掐在虎口上,忽然輕笑一聲,攤開手,“你特意來我夢裡,只是想和我說這些?林嫌小姐,你知道為什麼我的異能是時間重對映,而不是逆轉時間或者暫停時間嗎?”
“因為死亡教會我,要活在當下。”
林嫌搖晃的腳驟然停下,笑容愈發燦爛,“好……好哈哈,好一個活在當下!”她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座位上,同時,一雙冰涼的手從身後環住了迦鑾的脖子。
“你的男朋友只能保你四次,總有一天你會跨越虛無的邊界,跌入深淵,我無辜的哥哥啊,到那時你可以叫我真正的名字,愛米爾·拉託提普·斯諾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