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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月亮升起

享樂主義回到淨土之國後,透過報社公佈了安格爾的死因,魔術師之死的風波很快過去,國民對享樂主義有一種近乎盲從的信任。

淨土之國內沒有網際網路,資訊傳播的速度與國民的生活節奏一致,就算是目睹了慘劇的發生,他們也許很快就會在一天天的享樂中忘記今天發生的事。

迦鑾很難判定無止境的享樂究竟是對還是錯,遠離了末日,他們確實生活的很幸福,那麼代價呢?享樂主義就合該獨自揹負一切嗎?

享樂主義真的是享樂主義嗎?還是他希望自已是享樂主義,於是他便成為了享樂主義?享樂主義是永恆的嗎?還是在三重災難降臨之前,他還是什麼別的主義?

“對著我的臉發什麼呆呢,嗯?”享樂主義雙手撐在桌沿,越過滿桌甜品湊近迦鑾。

迦鑾目光閃躲,“沒什麼,你確定魔術師的死,真的是意外嗎?”

享樂主義坐回原位,托腮看著窗外夢幻般的街景,“當然,淨土之國不存在謀殺和自殺,你覺得呢,如此歡快的世界,怎麼會有人願意去死呢?”

沒有人接話,他們安靜地待到了晚上,享樂主義去參加聚會,迦鑾回到自已的住所,他醒來的那間屋子,也是享樂主義的落腳處,迦鑾試圖去找封吾那座水邊別墅,但沿河走了一圈也沒有發現熟悉的大門。

睡前,他忍不住回想起餐廳裡的慘狀,再恐怖的場景他也不是沒見過,但死亡暴露在陽光之下的場景,無論看多少遍都無法坦然。

他在心裡祈禱,希望這一切和封吾無關,但很顯然,當他在同時想起死屍和封吾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很清楚他們之間脫不開關係。

————

第四天,太陽和享樂主義一同降臨,迦鑾睜開眼,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一時間以為自已還在做夢。

享樂主義聽到床上的動靜,露出一個微笑,拉開窗簾,並在上面留下兩個瘮人的血手印,他像往常一樣問:“迦鑾先生,今天有爸爸的訊息嗎?”

迦鑾喉結上下滾動一圈,艱澀地說:“沒有,他應該有自已的事要做吧。”

“借你吉言。”享樂主義依然微笑著,迦鑾卻清晰地看到,他眼角淌下一滴透亮的液體,和臉上的血跡混合在一起,一滴滴落在他腳下那片糊滿血汙的地板上。

“啊,被你發現狼狽的一面了,我先去洗個澡。”享樂主義抹了把臉,把臉上的血抹得均勻了一些,“今天我們去遊行吧。”

“遊行?”

“我覺得有人背離了享樂主義,是時候糾正一下人們的思想了。”享樂主義一步一個血腳印,徑直走進浴室。

少年走後,迦鑾把自已埋床上,大腦一片空白。

————

遊行開始了,享樂主義坐在堆滿金幣的馬車上,迦鑾做車伕,街上掛滿了橫幅:“我的喜樂存在你們內,使你們的喜樂圓滿無缺。”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迦鑾總覺得今天的淨土之國,陽光沒有以前那麼純粹,陰影也變多了。

金幣源源不斷從車上湧出,走到哪裡掉到哪裡,將享樂的精神傳達到每一位信徒手裡,迦鑾覺得有些無聊了,走神思考享樂主義今天為什麼會一身是血的站在他床頭。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前方的人群中,一個男人忽然倒地,周圍一片譁然,只見他渾身抖如篩糠,後腦鼓起一個大包,這個大包使他的下巴幾乎要壓在胸口。

一枚金幣如同箭矢般射向那個男人,男人腦後的鼓包炸開,血水四濺,那個倒黴的傢伙終於停止了抽搐,他側躺在地,臉對著享樂主義的方向——也是迦鑾的方向,他雙目無神,喃喃著:“多悲哀啊,這個世界……”然後停止了呼吸。

享樂主義似乎對這場面已經司空見慣,熟練地安撫道:“大家不用驚惶,把他安葬吧,然後分走這些能阻止你們變成怪物的金幣。”

有個年輕男人上前,沉默地帶走了屍體。

遊行繼續,金幣依然源源不斷的從享樂主義手中流出,也不斷有人死在路上,死在享樂主義手下,金幣、血和屍體組成了今天的淨土之國,越是這樣,越是有人瘋狂的搶奪金幣,就像享樂主義說的那樣,如此歡快的世界,怎麼會有人願意去死呢?

六聲鐘響過後,太陽逐漸消失,群星即將登臺。

但今夜群星沒有閃耀,一輪蒼白的月亮佔據了天空。

那一刻,享樂主義的臉色如頭頂那輪月亮般蒼白,他手中的金幣訊號不良般閃爍了幾下,消失了。

“月亮出來了,爸爸……”他朝天空呢喃道。

迦鑾看著少年的側臉,有那麼一瞬間想對他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收了聲,在封吾和享樂主義之間,他還是更傾向於前者。

————

第五天,太陽照常升起,月亮也沒有落下,在湛藍的天空上留下一道醜陋的疤痕。

迦鑾睜開眼,沒有發現享樂主義,開門,屋子裡也沒有享樂主義的身影。

他梳洗完畢出門,發現淨土之國已經變了模樣,城市還是那個城市,人還是那些人,但太陽不再溫暖,人們也不再歡聲笑語,開始用警惕的眼神看周圍的陌生人,手插進口袋裡,攥緊自已的金幣,迦鑾甚至發現一個用刀片割破別人口袋偷盜金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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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合時宜地想,果然扒手才是永恆的。

還好雖然人們的心態變了,但對他這個享樂主義身邊的“紅人”還是給點面子,很快,迦鑾從路人口中得知了享樂主義的去向。

竟然是遊樂場,享樂主義在坐過山車。

迦鑾坐在過山車專案對面的長椅上,拿起上一個人遺留的報紙看了起來,報紙日期是三天前,筆者以極富感性的筆觸,詳細報道了三天前的那場音樂會,配圖是手繪的享樂主義用花枝指揮樂隊。

迦鑾把這篇報道反覆看了數遍,餘光裡終於出現了享樂主義的身影。

少年自然地坐到他身邊,他的笑容一如第一次見面時燦爛,卻沒有那種陽光普照的感覺了,他問:“啊,迦鑾先生,今天有爸爸的訊息嗎?”

他坐了過山車,可還在問這個問題,所以說他沒去尼福爾海姆?“沒有,他可能在月亮上吧。”迦鑾合上報紙,“今天準備做什麼?”

享樂主義歪了歪頭:“我不知道,我們可以四處走走,但我已經沒有金幣可用了,我們只能用自已的腿走。”

“那些金幣,是你的歡樂嗎?你說‘我的喜樂存在你們內,使你們的喜樂圓滿無缺’,是物理意義上的‘存在你們內’。”

“嗯哼~你終於發現了。”享樂主義從他手中拿過報紙,疊成了一個紙飛機,“再看一眼這個世界吧,最後一眼,然後闔上眼,去做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