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豈不是有去無回？我自然不能跟你走，丁姨，你這耳根子也是太軟了。陸氤氳決定放大招了。
“還愣著作甚？太后發話重若千鈞，嫂嫂，是想忤逆她老人家的意麼？這點小事，就不必朕下聖旨了吧？”
小皇上終於再度開腔，這是想給她冠上不孝的名頭，又暗示她還會闖下公然抗旨的大禍。
“是誰想要搶本王的人？”慕容決人未至，語先行。
慕容決你個爛人好歹是來了。做你的王妃原來是老壽星喝砒霜——盡找死。
在場的人悉數臉色泛白，看來都相當怕他，就連做皇帝的弟弟，還有做太后的親孃，都目光閃躲起來。
“兒臣給母后請安。”
慕容決穿著大紅的喜服，看起容光煥發，在燭光的映襯下似乎恢復了十六歲那樣的清朗神色。陸氤氳暗歎自已色令智昏，這是個爛人，有何可看。丁太后曾是天下第一美人，生出的兒子漂亮倒也不稀奇，只是美則美矣，沒有靈魂。
“哀家想帶新婦入宮調教幾天有何不可？”丁太后道。
小皇帝也附和：“正是！兄長，母后歲數大了，正缺個人解悶。”
你家皇后怎麼不送過去？慕容決瞪了一眼慕容南，這個弟弟，現在可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陛下，家國大事難不成還不夠你忙活的嗎？身為一國之君，竟然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傷神費心 ，看來是最近的奏摺太少了。”
“寧北王是嫌朕礙事麼？”火氣上來，慕容南兄長也不叫了。
慕容決也沒有好臉色：“不敢，便是礙事，臣也不便說嫌。”
“你此言何意？君臣有別，你固然是本王的哥哥，也沒道理用這般口吻同朕講話。”
“那是自然。陛下若氣不過，大可治我一個忤逆上意之罪。”
“別以為朕不敢。”
皇帝還真不敢，西涼和北渡一直賊心不死，明明已經被打得抱頭鼠竄，卻總是私下裡搞小動作，隨時可能捲土重來，寧北王作為兵馬大元帥，掌控兵權，社稷安危都在他一念之間。
丁太后一聽這哥倆掐架就頭疼，五年前他們曾是最令人欣羨的兄弟，如今…… 若當初決兒接下皇位……太后扼住這種想法，溫柔地捏了捏慕容南的手。
“好了，皇兒，你先回宮，母后有話對寧北王說。”
一個寵溺地叫皇兒，一個生硬地叫寧北王。陸氤氳覺得這母子三人真是一出好戲。
皇帝離去，太后還是板著臉。
“若你還當我是你母親，她，讓哀家帶走。”
“母后非要在今天這樣的日子和兒臣撕破臉嗎？”
“咱們母子，不是早就撕破臉了嗎？”
太后的委屈又上來了，淚眼朦朧，一想到這個兒子對自已的態度，就心痛如麻。
“兒子有自已的苦衷。”
“苦衷？移情別戀算什麼苦衷。”太后道，“當日，是你哀求哀家給你提親，說對安邦公主一見鍾情，哀家原本不願，因你父皇有意將皇位傳於你，她若嫁你，便是如我這般做了皇后，也是半生水深火熱。但你軟磨硬泡，哀家也便厚著臉皮去了，她母親看在我的面上，將自已的珍寶許了你。可你倒好，又平白無故非退親不可，哀家就差跪下來求你，也未見你回心轉意。”
“母后，別說了，兒臣也不想。”
慕容決想到這裡就肝腸寸斷，這是他不想回首的往事。
陸氤氳決定不再對舊事耿耿於懷，她注意到慕容決的手心被指甲攥出了血，不論裡頭有什麼來龍去脈，他的懊悔倒是有幾分真心。反正退婚後過得日子我也相當痛快，甚至可以說應該感謝不娶之恩，沒什麼可記仇，從前的事一筆勾銷好了。
但丁太后卻放不下。
“經此一事哀家再也沒臉去見夢然。”夢然便是已故的西涼太后，安邦公主的母親，“直到她死了，也沒見最後一面，哀家平生，只有這一個……姐妹啊。”
太后垂淚。陸氤氳也是無限傷懷，想起母親彌留之際，所念不是別人，正是丁太后的乳名：灩灩。
她們二人才是當世真正的知已。
“她唯一的女兒如今也去了，哀家更是一點兒念想都沒有了。倘若當初你把她接來南齊，有哀家好生照料，她也不會病故。”
病故？丁姨，我是被害死的，並非外界傳聞的病故。陸氤氳偷偷抹了抹眼角，別人的傷害並不會讓她落淚，但關懷和思念卻能讓她卸下鎧甲。
“暗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上名。”
丁太后不覺吟哦起夢然的詩句，她已經好久未入夢了，是在氣我沒保護好阿嬰嗎？
“母后別說了。”慕容決攥緊了陸氤氳的手，“你以後，就當阿氤是她。”
丁太后震怒：“這個女人，怎可和夢然之女相提並論？！只有夢然生出的阿嬰，才是阿嬰。”
陸氤氳本以為自已已經鐵石心腸，但今日見丁太后對自已和母親的深情厚誼，心中萬般沉痛，只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但這沒完沒了實在是耽誤自已睡覺啊……
“慕容決，你可真是個沒良心得，辜負了安邦公主不說，還忤逆養你育你的母親。太后娘娘重情重義，怎會生出你這樣無情無義之人！”
站在太后這邊幫忙一起罵，總不會出錯。
“我陸氤氳不願給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做妻子，你今日便休了我可好？太后娘娘對故人的情誼感天動地，今日有幸得以目睹深感抱憾，若我還恬不知恥做你妻，實屬女人之中的敗類。”
太后瞪大了眼睛，慕容決也嚇壞了，萬沒想到陸氤氳還有這手。
“這成何體統，今日剛新婚，就休妻，皇家豈容你們這般兒戲。”
太后心想再不走，可能就沒辦法收場了，只好擺駕回宮。
“王妃真是機智。”
慕容決是個聰明人，知道陸氤氳突然發瘋是在為自已解圍。
“既然我幫了你，你是不是欠我一個人情。”
“那是自然。”
“那你能否告訴我，當初為何不迎娶那個公主。”
慕容決沉默地看著陸氤氳的眼睛，欲言又止。
“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你不是說夫妻之間須得坦誠相待麼？”
“日後你就會知曉。”
慕容決攥住了陸氤氳的手，一副情深如許的樣子。
陸氤氳不願強人所難，心想就這麼著吧。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娶我，究竟是什麼原因。我不信你這樣的人，是出於喜歡。”
“阿氤，我這樣的人，若不是因為喜歡，又何必娶一個人？”慕容決笑道。
他說得頗有道理，侯府不過是一個空殼子，聯姻對他來說毫無用處。
“同理可得，你這樣的人，不娶一個人，也只會因為不喜歡。”兜兜轉轉還是說回了第一個問題。
“現在是。”
慕容決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那件山茶花紅嫁衣上。
“你經歷了一些不愉快的經歷，只怕已經很難信任別人，所以本王對你絕不會相欺。你想做的事，本王會幫你做，你想殺的人，本王會幫你殺，本王對你，只有一個要求。”
他莫名其妙說這話作甚。再說了，他如何知我想殺誰，自作聰明！陸家那群嘍囉，本宮根本不放心上。
陸氤氳道：“何事？”
可千萬別是讓我給你生個孩子。
無錯書吧“別離開我。”
就這？
“離不離開你可不是我說了算，皇宮裡想要我命的恐怕不止你母親。”
“我母親你無需操心，她最是心慈手軟，只是耳根子軟，經不得別人挑撥。”
“你們的關係如何會鬧到這一步？”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太后是很在意這個兒子的，而太后走的時候，慕容決也是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她雖然是我的母親，也是陛下的母親。她本來就偏愛我，一心想我做皇帝，但如今身居皇位的是另一個人，此人還是個疑心病很重的帝王，若我和母后過分親近，他定會想是不是在密謀奪權，會把母親帶入我倆明爭暗鬥的漩渦中來。更何況，我們之間必然會有一個你死我活，雖說本王成竹在胸，但也不得不考慮那萬分之一的可能，若是輸了，也能保母親萬全。”
真是的，當初你直接繼承皇位，豈不是沒有如今這些事端。
“自找的。”陸氤氳嘀咕了一句。
“什麼？”聲音太小，慕容決沒聽清楚。
陸氤氳搖了搖頭：“小皇帝對你成見很大，你們之間，確實……唉，你母親終究有流不完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