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正廳一派肅殺。
昏死的鄭墨染被人抬走,襠部殷紅滴血。
陸老夫人氣得揮落桌上的茶盞。陸侯是有名的孝子,謙恭地站在母親身後,聽憑她發落。
“若墨染有個三長兩短,你百死難贖!”
陸氤氳卻相當從容淡定:“強搶民女,圖謀不軌,我無非是為自保,方才下了狠手,便是到了公堂之上,也是這番說辭。”
陸老夫人錯愕,被陸氤氳不怒自威鎮定自若的模樣威懾到,但還是拿出了大家長的威嚴:“一派胡言,你明知他對你沒有惡意!”
無錯書吧“好一個沒有惡意!這是不打自招麼,沒有侯府的裡應外合今日之事他一人辦不成。”
堂堂侯府,竟然將嫡女丟給人做外室,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鄭墨染之所以答應讓陸恬這個偽嫡女做國公府大娘子,是你們許了他我這個外室,可對?”
陸氤氳不免覺得噁心。鄭家不想娶一個“不潔”的娘子過門,又惦記侯府這份權勢,恬不知恥換人聯姻。陸侯也同樣放不下國公府這層關係,卻又不捨最疼愛的女兒給人做小,因而想出了這買一送一的下作法子。
陸侯避而不談,卻等同於預設:“殘花敗柳之身,此生前途盡毀,我們一番良苦用心,不過是希望你能跟個如意郎君而已。”
外室竟然可以被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莫說陸氤氳依然是清白的,便是失了貞,也輪不到你們糟蹋她的人生。”陸氤氳冷笑。
“你清不清白,得要世人覺得,自已狡辯,無用。墨染已然是你最好的出路,你卻痰迷心竅傷了他,真是該死。”
原主是這廝親生的嗎?
“這外室你要是喜歡,不如自已做。”陸氤氳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陸氤氳啊陸氤氳,你怎麼攤上這麼個爹。為了自已的面子聲名,竟然要用這種方式將你脫手。既然他無恥,本宮也就不對他多禮了。
“放肆。你你你你——大逆不道。”
陸侯氣得鬍鬚顫動,指著陸氤氳的手也抖動了起來。
陸老夫人已經不耐煩:“我兒同她廢話作甚!恬兒已經許配了鄭家,現如今墨染被傷,重則喪命,輕則……我的寶貝恬兒便不是守寡,也是守活寡。”
一旁的陸恬哭哭啼啼,陸老夫人也是兩眼含淚,心疼得不行。
活該。
陸氤氳心知肚明,馬伕的事沒那麼簡單,八成是陸老夫人和陸恬的手筆,一來二去,作為庶女的陸恬不僅可以嫁入國公府做大娘子,還能名正言順地改庶為嫡。
“大郎,你還等什麼!”陸老夫人發話。
“來人!”陸侯一聲令下,冷冰冰看著陸氤氳,“與其等著鄭家找上門,不如先自行了斷。”
一個丫鬟端著白綾出來。
這是有備而來啊,草菅人命竟然用在親生女兒頭上,真是個活爹。
“不要,婆母,侯爺求你們放阿氤一條生路,妾身只這一個女兒。”
侯府名義上的主母吳大娘子飛奔而至,陸氤氳注意到她沒有穿鞋,心裡升騰起一股暖意:這侯府也不全然是無情之人。
“別求她。”陸氤氳扶起摔倒的吳大娘子,惡狠狠看向陸老夫人。
見她眼神要吃人,陸老夫人對著吳大娘子挖苦道:“看看你生出的好女兒,這是想打我這個祖母麼?商賈之家的女子,果然產不出好貨色,賤在骨子裡了。”
陸老夫人自詡高門大戶出身,一向看不起吳大娘子,總覺得兒子娶了這樣的媳婦,受同僚不少恥笑,卻不想想二十年前若不是吳大娘子孃家接濟,這侯府早就被她那個好賭的死鬼丈夫敗完,只怕連她這個妻子也得被賣。
“婆母,兒媳答應讓恬兒記在我名下,您也答應要放阿氤一馬,如今為何又反悔?”
吳大娘子痛恨陸恬的生母,原是死也不願意收的,但為了保下陸氤氳的命,只好委曲求全。當年她曾產下一子,卻遭對方謀害,好在天理昭昭,那賤人竟難產而亡,奈何陸侯對她一往情深,竟把這筆賬算在她們母女二人的頭上,因而雖然身份是尊貴的主母和嫡女,但在侯府卻從未得到善待,過得不比下人好多少。
“一碼歸一碼,馬伕之事她本該以死自證清白,我心慈放了她。”陸老夫人也夠厚臉皮的,明明是一樁交易,現在過河拆橋,還如此振振有詞,“可今日,她害了人,非死不可。話說回來,便是沒有此事,此等齷齪身,活著也是辱沒我侯府門楣。”
見陸老夫人羞辱自已的女兒,吳大娘子義憤填膺,站了起來:“老夫人,您瞧不上妾身無妨,可阿氤是侯府嫡出的小姐,侯爺的血脈,何故一道作踐?”
“頂撞婆母,目無尊長。來人,先把這婦人家法處置。”
“我看誰敢?”陸氤氳護在吳大娘子身前。
“老夫人,求你放過我女兒,兒媳願意以死謝罪。”
吳大娘子給陸老夫人磕了磕頭 ,見對方未嘗稍降辭色,不由分說撞到了柱子上。
“孃親!”陸氤氳頓時覺得萬般對不住原主,自已肆意而為,竟然禍害了她,心想有朝一日必定為她出這口惡氣,讓陸老太婆跪在地上磕頭認錯。
見吳大娘子頭破血流,陸老夫人只是嫌棄地啐了一口。
“想得美,你死,喚不回我侯府的清白聲名,得她死,才能保全。”
侯爺說道:“母親說的是,來人,帶夫人看大夫,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她踏出房門半步,這個潑婦,竟然還敢以死相逼,我早該休了她。”
陸侯看向丫鬟手中託舉多時的三尺白綾,不耐煩地揮揮手:“你還等什麼?難道還要等下人動手?賜你一個全屍,我這個做爹的也算仁至義盡。”
陸氤氳取過白綾,細細端詳,不屑地丟在燭臺上燒燬。
“我的命,你們說了不算。”
陸恬道:“你不自裁難道要侯府給你陪葬?”
她此刻恨透了陸氤氳,眼看就要嫁入國公府做尊貴的大娘子了,不曾想一切都被她毀了。一想到要嫁給鄭墨染那個廢人,就恨不得將陸氤氳生吞活剝。
“就憑爾等,給我陪葬,也配?”
陸氤氳一把推開陸恬,捉住陸老夫人,拔掉金釵,抵在她的脖子上。
陸侯驚慌失措:“敢動母親大人一根毫毛,我要你命。”
真是個孝子,竟然催我傷他老孃。
陸氤氳暗歎抓這老婦著實髒了自已手,總覺她滿身惡臭。若不是現在舊傷未愈,施展不得,哪裡需要這般大費周章。
陸老夫人不以為意道:“這是要造反?真出息了,來,有本事往這血絡上戳。”
她還當陸氤氳是從前的性子,賭她根本沒這個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