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夜風終於放開了蘇沫的手，蘇沫揉了揉手腕，嘆了口氣。
“唉，韓夜風，其實你不用這樣。”
“我不是那麼不知好歹的人。我知道靈力洗禮的好處，我們大家都省事兒，洗禮之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日後都免得糾纏。”
韓夜風抬眼看向蘇沫，他都差點忘了，蘇沫和凌未她們不同，她在社會上混跡，大事上並不含糊。
“哪怕是出於對我安全的考慮，靈力洗禮也是最好的選擇。”
蘇沫說的沒錯，尤其是出了高邑添和宋賀霖的事情，韓夜風已經隱約感覺到靈族內部和外部都潛伏著危機，蘇沫雖然只是知道了靈族的存在，看起來只要她不說就沒事。但韓夜風真正擔心的不是蘇沫找事，而是事情主動找上蘇沫。
無錯書吧蘇沫一旦被牽扯進來，就是人在局中，身不由已。
“但我是真的事出有因才不能做靈力洗禮的。”
蘇沫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嘴唇，話說到這個份上，她還在猶豫，但既然是自已發起的見面和談話，那麼自已也該先釋放出更多的善意。
“雖然你對我說話總是有所保留，但我可不像你，這個事情我可以告訴你。”
蘇沫再開了一瓶啤酒，和韓夜風各分一半，同甘同味。酒沒問過韓夜風要不要加，那麼故事也不用問他要不要聽。
“5歲的時候，我媽帶著我外出去田野採風，中間我們遇到了一場意外，我媽為了保護我最後沒救回來，我爸自此一蹶不振，到現在都不能真正原諒我。”
“我和我爸兩個人，現在比陌生人相處得都要尷尬。我其實很理解我爸，理智上他知道他不應該把事情歸咎到我身上，但情感上他看到我就會想起他深愛的妻子是因為我才離開的。他很割裂，一直和解不了，所以也很痛苦。”
蘇沫不知道韓夜風是什麼風格，愛不愛聽這些，但他沒有打斷自已。這點紳士風度，韓夜風倒是一直保持得很好。
她突然發現，韓夜風這個靈族的身份還是有點特別之處的，比如在這樣的時候，她覺得自已的遭遇在韓夜風那些非正常人的經歷裡，都變得容易接受多了。
“你都不知道，我爸有多愛我媽，他以前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以前那也是自帶光環的。”她甚至難得地開始回憶。
“總之呢，我很感恩，因為我從出生開始就是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里長大的。”
韓夜風好像看見蘇沫背後那翹起搖晃得起勁的小尾巴，這麼得意呢？
突然，尾巴又耷拉下去了，連帶著聲音也低沉了下去。
“那場意外有很多反常的地方，而我是唯一的倖存者，但是中間出意外時候的事情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就是醫學上診斷的‘創傷性失憶’。剛開始我爸一直逼我回想，後來終於對我絕望了，我又開始忙著讀書考試，直到最近我開始看心理醫生了。”
“韓夜風，我很想喚醒那場意外的記憶，所以哪怕我知道靈力洗禮是最好的選擇我也不敢冒哪怕一點點風險。”
蘇沫從一個抽屜裡拿出一疊厚厚的病歷本，放在桌上，“最近醫生都說我有進步了。”
“韓夜風，我真的覺得我能想起來的。”
韓夜風眼前浮現出那天在懸崖邊上氣急敗壞的蘇沫，難怪她說自已“不能隨便死的！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韓夜風看著蘇沫一副誠懇但裝作乖巧可憐的樣子，拿起最上面的病歷本翻閱，上面都是一些治療記錄。
“你多久做一次治療？”
蘇沫愣了一下，沒想到說著說著靈力洗禮，韓夜風突然跳脫地問起她的心理治療來。
“大概兩週。”
“你不是著急嗎？怎麼不一週去一次？”韓夜風似乎要對這個事情窮追不捨。
“就...有點貴...”蘇沫又開始了她的小聲嘀咕，“算了，你是有錢限制了想象。”
蘇沫見韓夜風拿著病歷本不僅不撒手，還隱約有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有點後悔自已這麼實誠，非要把病歷本拿出來證明自已的真心。
“我有位做心理醫生的朋友，他不貴。”
嗯？蘇沫眨了眨眼，自已沒聽錯吧？
“謝謝你哦，你的朋友肯定是超級大權威。”韓夜風抬頭看了蘇沫一眼，那眼神可真真誠，還閃著小貓眼一樣的精光。
“不過我這位範醫生也很厲害的，也是我那位嘴很刁的朋友帶我去的，範醫生跟我的案子也挺久了，我突然換人範醫生會傷心吧。”
“你自已定。”韓夜風對蘇沫的拒絕倒是不在意，相反還有點認可她這個時候還考慮別人的感受。
“倒是你這位朋友對你不錯。”
“你這麼說，我發現好像真的是哦。嘿嘿~”蘇沫突然咧嘴一笑，韓夜風看著她那有點傻乎乎的樣子，身體嫌棄地後仰。
“你別這麼嫌棄我，他對我好是對我的認可，那是我付出的回報。”蘇沫收起那刻意的傻笑。
“唉，你都不知道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可不是嘛，初識的時候商穆可不是今天的樣子，冷冰冰全身是刺，不怎麼吃飯，不怎麼睡覺，蘇沫一開始本著惹不起還躲不起的態度，最終看不過眼，日復一日，終於給這個大活人上了點溫度。
“啪！”的一聲，韓夜風合上病歷本，打斷了蘇沫的思路。
蘇沫趕緊把病歷本都放回抽屜，然後把椅子往韓夜風那邊挪近了些，身體微微前傾，小聲喚了聲：“韓夜風。”
韓夜風打量了下突然靠近的蘇沫，這傢伙又想幹嘛...
“你不會平時也有看心理醫生吧？以前我採訪一些人物，他們裡面就有不少人都有抑鬱症等問題。”
韓夜風眯了下眼，他們正在聊靈力洗禮這種性命攸關的事，她現在突然說什麼？
“韓夜風，我有經驗，我知道你們發作的時候身邊的人應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陪伴，你如果有需要又不方便找其他人，可以找我。”
韓夜風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陪伴？她還真是天真，做了靈力洗禮，她根本就不記得認識過韓夜風。
“我什麼時候說我有病？說正事吧。”
“哦。”蘇沫重新坐直身體，又開始苦口婆心。
“韓夜風，我跟你說這麼多，就是想證明我想和你談的態度。”
“我不是拒絕做靈力洗禮，甚至我知道了你的誓言之後我也怕呀。”
“真的，如果你是因為我而遭到立誓的懲罰，我也很難受。現在相當於我身上揹著你一條命。”
一口氣說完，蘇沫抓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我可背不起，你看看我這小身板呀。”蘇沫抬手輕輕拍了拍自已的肩膀。
韓夜風似乎被蘇沫逗笑了，蘇沫非常不滿地“嘖”了一聲。
“韓夜風，我這都掏心掏肺，說得口都幹了。我知道靈力洗禮你一定有些沒告訴我的事情，所以你才沒有第一時間給我做洗禮。”
沒錯。靈力洗禮最好是能夠細膩掌控靈力、讓靈力潤物細無聲般地在人體內執行完成洗禮，所以靈族中靈語者是最適合執行靈力洗禮的。高邑添作為靈語者又是韓夜風信得過的人，他本是最合適的，但高邑添現在遭受靈力反噬，自身難保。韓夜風作為靈族中靈力超群的戰靈，如果由他來執行靈力洗禮，以蘇沫的身體狀況很有可能會受不住，韓夜風也不希望傷及蘇沫的身體。
這才是韓夜風沒有在一開始就選擇靈力洗禮的核心原因。
這裡面也有一些其他的考慮，蘇沫的出現是個意外，韓夜風做事喜歡盤算，喜歡周全，但他沒有盤算過蘇沫這個普通人類會突然出現。有變數意味著更多的不確定性，對於今時今日的靈族來說，有新的變數真的是壞事嗎？從來有危就有機。
當然，和蘇沫短暫的相處，韓夜風也發現，蘇沫很容易給人帶來信賴感。
這些林林總總，蘇沫當然不會知道，那晚就這麼一瞬間，韓夜風竟然閃過了那麼多想法和盤算。
“那你有什麼建議？”韓夜風把問題推回給蘇沫。
“我們是不是可以有緩衝的方案？比如我們約定一個時間，到那個時候不管我想沒想起，你都給我做靈力洗禮。”
“多久？”蘇沫一個激靈，韓夜風是在和她談生意嗎？那個畫風怎麼這麼像...奸商...
“長...期...”蘇沫話剛出口，自已也都想笑，笑自已這沒臉沒皮地，還這麼公然地把韓夜風當傻瓜。
“呵，你這在註冊公司呢。”韓夜風拿起酒杯，一口喝下，剛好半杯全進肚子了。
“一年。”
蘇沫倒吸一口冷氣，一年肯定遠少於自已的預期，但和當下的困境相比還是好不少的。但蘇沫還想爭取爭取，剛挺直腰桿，就看見韓夜風這個時候反而平靜地看著自已。
蘇沫頓時洩了氣，是啊，她又忘了，他倆這確實不是在談生意，如此不對等，韓夜風那神情的意思就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所以你慢慢說，不急，反正都沒用。
“好吧。我努力。”
“明天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為什麼！？”蘇沫真的以為自已幻聽了，但就算是幻聽，她也控制不住自已的反應。
椅子也在蘇沫的大動作和震驚中，配合地往後倒。
韓夜風伸出他的大長腿，輕描淡寫地勾住了倒下的椅子。
“這麼激動？”
蘇沫和韓夜風就這麼相互幹瞪著眼，韓夜風覺得這隻愛撓人的小貓逗起來，有點意思。
他開始有點好奇蘇沫要怎麼接招了。
“我可太激動了。”蘇沫把椅子扶正，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這韓夜風開始抽風了嗎？恐嚇之後還開發了逗人的新賽道？
\"求你了，大少爺，我害怕。\"蘇沫這話雖然在求放過，情緒誇張了些但話卻不全假。
雖然韓夜風明顯是在逗她，但韓夜風的提議對雙方都沒有多大壞處，既方便了韓夜風監督蘇沫，蘇沫的安全其實也得到了強有力的保障。
對韓夜風，蘇沫有著壓制不住的好奇，同時還有種莫名的信任，也許是因為在高邑添發狂時韓夜風第一時間保護了她，也許是因為在被推下懸崖無限恐懼和絕望的時候韓夜風一把拉住了她。但身為靈族的韓夜風，蘇沫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走得那麼近，他是超脫自已認知的完全未知的存在。
\"怕什麼？不是你說的嗎，我們受傷了也會流紅色的血，沒什麼特別。\"韓夜風微微仰起頭，一字一句地複述了當時蘇沫向自已咆哮的話。
\"你怎麼這麼小心眼，該記仇的應該是我吧？！\"蘇沫心想，怕什麼還能當著你面說啊，一句吐嘈的話咽在喉嚨裡。
\"早知道還是要做靈力洗禮，當初我被你推下懸崖的委屈豈不是白受了？\"蘇沫一屁股坐下，雙手拍在桌上，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怎麼說你是不是也應該補償我一下？\"
韓夜風欣賞蘇沫的跳脫，尤其是當她落於下風的時候，她習慣於透過轉移重點或者話題來重新掌握主動權。
\"你說說看，想要什麼補償？\"
蘇沫站起來，拿起兩人已經見底的酒杯，走向廚房。嘩嘩的水聲中傳來了蘇沫的聲音：
\"我想見下高邑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