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然看著黑衣人的屍體被拉走，神情麻木，面無表情朝著門口走了一步。

她還有事要辦，不能待在這裡。

卻在下一秒被蕭卿月拉回思緒：“你要去哪兒？”

白瑾然被他拉著手腕，不得不停下來。

“離開這兒。”她答非所問。

蕭卿月對她要去哪兒，去找誰心知肚明，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恐說出阻攔的話惹她不快。

語氣小心，態度有些卑微道：“我帶你回北巷城？”

他越抓越緊，不等白瑾然回答，就勉強扯了扯唇角，連忙道：“你若是著急，我們現在就可以走。”

白瑾然將手抽回來，冷淡道：“不用了，我不去北巷城。”

蕭卿月動作稍頓，很快反應過來：“不……不去北巷城也可以。”

他觀察著她的臉色，生怕從上面看到一絲不悅，說：“讓我和你一起，好嗎？”

白瑾然心頭莫名煩躁，眉頭緊皺，張嘴還未出聲，就被蕭卿月慌亂打斷。

“你要是不想看見我，我可以不與你同行，讓我跟著你就好。”

白瑾然眼睫輕顫，面露不耐道：“我回南夷國，北淵王跟過去不合適吧？”

縱使已經猜到，但真正聽到這一刻，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怎麼……不合適？”他頹喪道。

“若是你的行蹤暴露，遭遇不測，這可不是我能擔的責任。”

這幾日過後，白瑾然徹底轉變了想法，蕭卿月作為一代明君的確可圈可點，勤政愛民，是萬萬不能出事的。

不然照南夷王那昏庸的樣子，天下得大亂不可。

她客觀理智地思索著，蕭卿月卻眸光閃爍，驚喜道：“你關心我？”

白瑾然不知道他從自已那句話的哪個字聽出了關心的意味，卻也不想繼續與他糾纏下去。

見她不語，蕭卿月心猛的跳了一下，深切意識到她對自已的態度軟化不少，這個認知幾乎像是一把火直接燒到了心裡。

“你不想殺我了？不再想置我於死地，反而擔心我的安危，對嗎？師姐。”他像是求證般看著她。

白瑾然眉頭越皺越緊，雖她的確這麼想，但為何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好似是另一層意思。

她語氣疏離：“不是我不想殺你，而是我不能殺你。”

宛如一盆冷水從天而降，瞬間澆滅了他心裡的悸動。

“無論我多麼恨你，有一點永遠也無從反駁，那就是你的確是個好皇帝，值得百姓愛戴，忠臣賢士信任的明君。南夷王不除，南夷人民就一日不得安寧，所以最後一統天下的人只能是你。”

“而我和師兄若是執迷不悟，執意要與你作對，只會拖延你一統天下的時間。”

不久前，白瑾然逐漸反應過來，蕭卿月在位這三年，難道就沒有一刻想過一統兩國嗎？

答案當然不是，在蕭卿月和慕容黎關係匪淺之中就能窺見到。

蕭卿月已經神出鬼沒地將手伸到了南夷國，並透過慕容黎鑽入南夷國軍中內部。

慕家尚且如此，那其他大家族說不定也有他的人。

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況下，蕭卿月早已將野心悄悄展露。

白瑾然和梁淵本以為能借南夷這棵大樹的力量，回過頭卻發現樹根早已腐朽不堪，伐木人虎視眈眈，只等將其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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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結果，不如及時止損。

白瑾然看到蕭卿月的神色變化，就知他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沒關係，”蕭卿月笑著道：“至少我們從敵人變為了……”

他想說朋友，看著白瑾然的臉色頓了一下，垂眸改口道：“同路人。”

白瑾然注意到了他的停頓，抬眼看著他落寞的神色，無情補刀：“拋開這三年你待我如何不談。即使三年前的落霞派一事不是你乾的，但與你也多多少少有些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她眼睛清邃，語氣終於有了起伏，嗓音清冷：“剛才的黑衣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或許三年前並不是出於他的本心，但我依舊無法輕易放過他。就像我對你，永遠也不可能不心存怨和恨。”

“我和你只能是同路人，且是暫時。”

她再一次徹底斷了蕭卿月的念想。

說出的話那麼直白

那麼決絕

蕭卿月倏地感覺喉間又苦又澀，胸口更是堵的難受。

理智告訴他，現在放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她已經和梁淵在一起，身邊也永遠都不會再有他的位置。

她現在選擇幫助他，她和梁淵也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得江山，她得真情，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最後大仇得報，天下一統，便是最圓滿的結局。

拋開皇帝的身份，再恬不知恥，卑躬屈膝地討好挽回她，便是蕭卿月自降身份，自作下賤了。

天下女子何其多，他是九五之尊，權勢滔天，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

又何苦在她這一棵樹上吊死？

蕭卿月麻痺著自已的神經，一次次被她的冷漠刺得遍體鱗傷。

再好的耐心也該沒有了吧？

他這麼想著。

蕭卿月冷著臉退後一步，邊點頭邊格外爽快道：“好，你走吧。”

白瑾然沒想到他竟如此好說話，詫異過後，總算給了他一個好臉色，走時還禮貌地對他點頭告別。

蕭卿月額角直跳，轉身立於門前不遠處，直到聽到身後房門開啟又關上。

沒過多久，“吱呀”一聲，房門再次被開啟。

墨辰跪在地上，恭敬道：“皇上，要不要追過去？”

房內一片寂靜，他等了一會兒，才聽到皇上緩聲說：“退下吧。”

那便是不用管了……

墨辰面上閃過一絲驚訝，沒多問什麼，遵命後就退下了。

蕭卿月一動不動，面色陰沉，吐息不穩，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麼。

算了，事已至此，別再抱著那些虛幻的希望和執念了，放手才是對她最好的。

白瑾然本就對他無情，宮內三年本就是他偷來的時光，如今也該知足了。

讓他最為後悔的是這三年，縱使再身不由已，也不應該成為傷害她的理由。

或許自已從一開始就錯了，身為帝王，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真情，也不該奢望真情。

不然也不會發生落霞派被覆滅的慘案，也不會讓師父殞命，更不會讓她活得如此痛苦。

放手吧，放手吧，放手吧，……

蕭卿月一遍遍在心裡默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