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卿月不安地看向白瑾然,她沒看他,只是一動不動盯著黑衣人,神色是令他更加惶惶不安的平靜。
白瑾然說:“為何?”
黑衣人道:“因為北淵王和落霞派有著不淺的淵源,南夷王怕落霞派與北淵國勾結。”
“落霞派一直表明不參與兩國之爭的立場。”
“話雖如此,”黑衣人輕嘲道:“可誰知道白策會不會出爾反爾?再者,若他真的像他說得這樣,又何必救北淵國的太子,還收他為徒?”
蕭卿月忍不住開口:“白策當時並不知道他是太子。”
“你怎麼知道白策他不知曉呢?”黑衣人看向他,欲言又止:“更何況他……”
白瑾然不耐皺眉,追問道:“什麼?”
蕭卿月也不禁愣了一下,照他所說,白策難道事先就知道他是北淵國的太子,所以才會出手救他嗎?
黑衣人自知說漏了嘴,不得不牽涉到幾十年前的往事:“白策曾是南夷國的鎮國大將軍, 卻做了叛軍。”
一語驚起來千石浪。
白瑾然和蕭卿月皆面露震驚,眼中盡是訝異。
白瑾然站起來,向他走近兩步,難以置通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父親一直待在落霞派,從未離去過,怎麼會是南夷國的將軍呢?
黑衣人怕他們不信,之後後悔放了他,便急著肯定:“我的話千真萬確。若有一句是假,就讓我不得好死。”
白瑾然沉著呼吸思索片刻:“如你所說,我父親若真的是叛軍,南夷王怎會留他一條命?”
黑衣人表情微僵,為難道:“我……不知道。幾十年的事現在已經沒有人想起,就連白策曾經的身份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三年前無意中聽到南夷王和他人交談才知曉。”
無錯書吧“但我真的沒有騙你們……”
白瑾然打斷他的辯解:“此事還有誰知道?”
黑衣人眼睛一亮,連忙說:“北淵國的丞相。就是那日和南夷國交談的人。”
白瑾然幽幽看了一眼蕭卿月。
蕭卿月頓時感到後背一陣寒涼。
“也就是說,三年前屠殺落霞派是南夷國和北淵國聯合?”白瑾然冷聲道。
“自然不是。”
白瑾然和黑衣人一同看向說話的蕭卿月。
蕭卿月看著白瑾然,眼神真誠地像是下一秒就能跪地立誓。
“北淵國絕沒有與南夷國聯合,做出任何傷害落霞派的事情,全是葉肅個人行為。”
他瘋狂撇清關係,生怕讓白瑾然誤會一丁點兒。
黑衣人見他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便以為白瑾然才是掌握話語權的人,而他只不過是她的下屬。
此時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的話提出質疑,內心不禁煩躁,萬一白瑾然因此懷疑他說謊,不打算放過自已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北淵國……”他忍不住反駁道。
“閉嘴!”
蕭卿月聲音略狠,毫不留情地打斷。
黑衣人沒見過下屬在正主面前這麼囂張的,瞬間驚詫地止了聲。
“葉肅怕……北淵王得落霞派相助,對他不利,就和南夷王聯合滅了落霞派。”蕭卿月說。
白瑾然偏頭,對上他的視線,對他的極力解釋沒有別的反應。
異常平淡道:“葉肅這麼做難道不是因為北淵王嗎?”
蕭卿月表情瞬間僵住:“……”
他無力反駁。
白瑾然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他再次認清現實。
再如何與葉肅撇清關係,落霞派落得如今這個局面都和他脫不了干係。
這點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為自已辯解一句。
白瑾然說完那句話就移開了眸子,沒有看蕭卿月變得十分難看的臉色。
若黑衣人所說為真,那麼他會破軍劍法的事也不稀奇。
破軍劍法本就是父親所創,幾十年前還是南夷國的將軍,南夷人中有人會那麼幾招也很合理。
黑衣人小心翼翼看著她,流血的手指一刻不停,過度失血讓他頭暈目眩,現在憑著意志力在強撐。
“現在……能不能放了我?”
白瑾然眸光微閃,眉梢小幅度地挑了一下,爽快道:“當然。”
黑衣人喜出望外,即使虛弱到站立不穩,被身體上的疼痛折磨地快瘋了,他依舊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轉身一步一步朝外走。
或許真的有什麼人對他來說很重要,迫切地需要去找到她。
又或許他明知此時留下的只有一具屍體,決心要去為那人報仇……
白瑾然冷漠地看著他腳步虛浮地向前走著,血跡流了一路。
是什麼力量驅使著他堅持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
但身為死士,他又曾主動求死。
萬念俱灰之下,仇恨成為活下去的動力。
白瑾然同情他卻並不可憐他,所以,在他將走到門前,將門開啟一條縫時,她毫不猶豫將匕首刺了過去。
正中心臟。
黑衣人悶哼一聲,嘴吐鮮血,臨死之際轉身朝她看去。
目光震驚,夾雜著幾分被欺騙的惱怒。
白瑾然依舊冷漠,並不覺得自已出爾反爾的行為十分令人不恥唾棄。
曾經的她正直單純,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但現在卻覺得當初的自已錯的很離譜。
“你手上有落霞派的人命,我怎麼會放過你?”她說。
黑衣人已經躺在了地上,死不瞑目,眼球睜到極限瞪著她,可怖至極。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最後這句話。
白瑾然眼皮都沒動一下,面若冰霜,就連眸色都冷漠地宛如寒冬臘月。
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讓她去可憐一個殺死同門的人,或者感動於他的苦衷和堅持,去原諒一個沾著同門鮮血的人。
她原諒了他,誰又來原諒她呢?
他的堅持令人感動,那她所受的一切又算什麼呢?
出爾反爾又怎樣?
誠信從來都只針對可以被信任的人。
再者,白瑾然並不覺得自已不守信用,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嘴上在說,心裡也在說,如今怎麼不算說到做到呢?
蕭卿月對眼前事情的發展走向沒有一絲一毫地插手,全權交給她處理。
除了她,其他人是死是活,他不在乎。
看著白瑾然冷淡地不似世間人的側臉,頓時心疼瀰漫。